狗与人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人与动物的兄弟之谊,关键词是阳光、健朗,即使经常会有争斗,但那打斗是直接的——直接的咬。即使黑夜里的吠叫声,也是爽朗的,空的。而猫,与之相反,它有着幽灵、天使和小魔兽的血统,有着缠绵至死的温婉,它百般柔媚的软润,它伏在女主人的怀里,空气般消失着并存在着,细润的小舌头忘情地舔舐着前世今生的诸多细节和放大的局部。在我们的抚摸中,记忆扬弃了那片丛林。人类在遗忘,猫依旧记事。
猫所在的任何地方,那里就是孤独的。它孑然一身的影子,闪过每一个树桩。
它站在那里,孤绝的气息浓郁,呈墨绿色,区别于任何一个人和一匹老去的马。
表面的协调只是人类随意给出的一个意向分?可是谁又能说美妙的相处不是真相之一?
从我们单位的食堂到院门,猫隐身于生锈的乒乓球桌底,那是一只杂色中年猫,从厚重的保险门散步到那扇单薄的铁门,中间是宽阔的院子,三个方向都是房子和各种门数十扇,对于这只猫,一点小食物就可以解决它的生存问题——猫不是为生存而活在这里。
猫在规整的长方形院子里不停地散步,阳光与影子从院子的南边移到北边,它轻描淡写地看着来往于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偶尔会伸出爪子,去拨弄几只大黑蚂蚁。
猫独自生活着!
生命的纷驰
生命的鸟群栖岛屿,河流宽阔,从哪里开始有了这座生长着茂盛树林的小岛?没人知道。两边风云变化莫测,无论是黄昏还是正午,都会看见一些鸟展开翅膀,从群生命中单独起飞,盘旋于岛屿数圈,然后,飞向正在流逝的新城。
有些鸟,是趁着夜色起飞的,用痛苦的挣扎悄悄离开,飞得接近河面,它不是在躲避其他鸟类的目光,它只想把背叛书写得低垂一些,是敬畏让它一低再低,它不得不离开,它日夜都感觉到了有种力的呼唤,无法拒绝。
更可怕的时候是连续会有那么几天,鸟群在大地上炸响,无数的翅膀和羽毛随着声音凌厉的线条突然喷向十面二十万个方向,大地血腥,纷杂,遮天蔽日的鸟群混杂硝烟,死亡的味道甘甜地冲刷大地。没人知道,这是幸福降临还是命定如此。也许两者都有,随着时间的远去,大地的裂痕,宽到已经忘记了伤痛,我们都把伤口当河流。
日光月落的交替,生命时刻纷驰,流散于漂移的大地,涨满茫然的天空。
今天我才清晰地明白:纷驰不是美好的线条。
——我们又能怎样?
曾经,初生的生命圆满洁净,一个灵动的圆,可以飞翔,可以俯瞰人与人交往的每一条记录着求知的道路,树木林立,安静。
自然的生命,曾安然地居住在我们的身体里,生身合一,妙美的歌声渺渺茫茫。
我们在长大,老师、前辈和亲人,还有大批的同行人,他们汹涌着自己的生身,用所谓的知识武装每一个动作,蜂拥在同一条路上。安全标志,醒目地标注在一闪而过的路上,密集的提示,让纷驰加速。纷驰是态度,没有一个人会说慢点,没人切实地慢下来,只有不断催进的鼓点和提速。
人们给这些声响命名为:正常的人生轨迹。我们跟进就是。
观念系统化,如流水线的工厂。大力倡导的复印就是一种重复,供应轨道上每个生命的消耗源。无数人,在用一生的时间来告诉你,道路就在这,就是这样的。
从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条轨迹存在巨大问题,它前进的速度让生命纷驰流散,不断地被莫名的强大旋涡所吸取。
几乎所有人,在用生命中的最强音:中间段,来换取一堆奖杯,一个职称,一个命名。奖杯是镀金的,材质选用上等的生命源——二十岁到五十五岁的时间。
三十五年的一滴纯金,我们用生身一体的全部力量使之进入细碎的沙石轨迹群里,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被打磨和损耗的机会,拼命地挤,一个个红色钢印圈耗掉我们。
生命纷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