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忽半年时光过去了,徒有大使之名但无所是事的胡适,于1942年5月17日给翁文灏、王世杰(字雪艇)写了一封长信,叙述了处境的悲凉与内心的酸楚。信中说:“我在这四年多,总为诸兄说‘苦撑待变’一个意思。去年十二月七日,世界果然变了。但现在还没有脱离吃苦的日子。还得咬牙苦撑,要撑过七八个月,总可以到转绿回黄的时节了。”又说:“某公在此,似无诤臣气度,只能奉承意旨,不敢驳回一字。我则半年来绝不参与机要,从不看到一个电报,从不听见一句大计,故无可进言,所以我不能不希望两兄了。……去年十二月八日我从国会回家,即决定辞职了。但不久即有复初之事,我若求去,人必认为我‘不合作’,对内对外均费解释,故我忍耐至今。我很想寻一个相当的机会,决心求去。我在此毫无用处,若不走,真成‘恋栈’了。”[19]
两天后的5月19日,胡适在日记中饶有意味地记道:“自从宋子文做了部长以来(去年十二月以来),他从不曾给我看一个国内来的电报。他曾命令本馆,凡馆中和外部,和政府,往来电报,每日抄送一份给他。但他从不送一份电报给我看。有时蒋先生来电给我和他两人的,他也不送给我看,就单独答复了(他手下的施植之对人说的)。”又说:“昨日我复雪艇一长电,特别抄了送给子文看,并且亲笔写信告诉他,意在问他如何答复,他今天回我这封短信说,“I replied much in the same vein(我已用同样的意思答复了)!他竟不把他的电文给我看!”[20]一个由国民政府任命的特命全权大使,被宋子文之流挤压到如此苟延残喘的可怜地步,一代学术大师的尊严尽失,面子荡然无存,望之令人稀嘘叹息。
也只有到了这个山穷水尽的最后关头,拘于礼义道德与情面的胡适才彻底想通了,即然大道不行,他也就不再顾及许多,索性放下“吾曹不出,与苍生何!”的书生意气,立即辞去大使职务,重归儒林,操持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