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15日,胡适收到了国民政府免去他驻美大使职务的电报,他斜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当晚10时,回电国民政府:“蒙中枢垂念衰病,解除职务,十分感激。”9月8日,他交卸差事后,提着自己的行李,黯然离开华盛顿官邸——双橡园,结束了四年“过河卒子过洋来”的大使生涯。此后来到纽约,开始了到大学教书与潜心研究学问的寓公生活,此一居又是四年之久。
卸任大使后的胡适为何仍寓居纽约而迟迟不肯回国,个中原因颇为复杂,除了他两个儿子胡祖望与胡思杜当时正在美国读书需要一笔钱外,国民党政府中枢也不希望他立即回国。内在缘由,曾出任过外交部部长的郭泰祺,于1942年10月6日托人带给胡适的一封密函中有所披露。信中说:“兄持节四年,誉满寰瀛,功在国家,一旦去职,中外同深惋惜。”又说:“近阅报载言美各大学纷纷请兄留美讲学。鄙意兄若能勉徇其请,似较‘即作归计’之为愈。因在目前情况下,兄果返国,公私两面或均感觉困难,于公于私,恐无何裨益。”[21]信中的隐喻,胡适自然心领神会。此时国民党政府中枢,或者蒋介石本人,不想让外界对自己生发“狡免死,走狗烹“的恶劣印象和非议。同时胡适留美在各大学演讲,还可以像小炉匠一样,在中美关系的一些裂缝破洞处,起到敲敲打打的修补作用。而就胡适本人言,刚卸去了一个攻坚抗垒、搏杀前沿的“卒子”职责,也需要有一喘气与改变角色的缓冲机会,不至于因丢官罢职而在国人面前大跌面子。如此这般,在美委曲求全,遮遮掩掩地留住近四年,最后终以北京大学校长的新行头,于1946年6月5日那个炎热的夏天,昂头挺胸,精神抖擞地健步登上客轮甲板,在太平洋急荡的清风绿浪中,离开纽约回归祖国。他在那天的日记中写道:
下午三点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