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代又一代筛选出来的古今中外的优秀文化典籍,陶冶了郁达夫的情操,使他读了这些书之后所产生的“那一种朦胧的回味,仿佛是当三春天气,喝醉了几十年陈的醇酒”。如读了黎城靳氏的《吴诗集览》,无名氏编的《庚子拳匪始末记》和鲁阳生孔氏编定的《普天忠愤集》,他感慨万端,“觉得中国还有不少的人才在那里,亡国大约是不会亡的”。并深恨自己“出世得太迟了,前既不能见吴梅村那样的诗人,和他去做个朋友,后又不曾躬逢着甲午庚子的两次大难,去冲锋陷阵地尝一尝打仗的滋味”。(郁达夫《远一程,再远一程!》)
另外,这些凝聚着人类心血和智慧结晶的文学艺术珍品,也唤起了郁达夫创作的热情。“有时候兴奋得厉害,晚上还妨碍了睡觉”。长此以往,那些“歌不像歌诗不像诗的东西积得多了,第二步自然是向各报馆的匿名的投稿……”毋庸置疑,创作和投稿占据了郁达夫的主要时间和精力,他已无暇旁顾了。对这一点,他在《孤独者》里说得很明白。
在报纸上公开发表了几次诗作以后,郁达夫渐渐地感到有点儿异样,并且以为在学问上是早已经超出“同时代的同年辈者,觉得按部就班地和他们在一道读死书,是不上算也是不必要的事情”。经过反复、认真的思量和再三权衡,他最后毅然决定离开正规的学校教育,回故乡索居独学。
对同年辈的中学生们,郁达夫尚且看不起他们的道德学问,更何况仅粗通文墨的赵莲仙呢?由此可知,文化修养方面距离的拉大,是造成郁达夫和赵莲仙“恋爱”不再继续的第二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郁达夫是一个诗人气质十分浓重的人,从就读富阳县立高等小学堂起,他就开始孜孜不倦地追求崇高和圣洁的美。但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到处是黑暗,到处是腐败,污泥浊水横流,人妖颠倒是非混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神州大地很难找到一片净土。无疑,郁达夫所苦苦追求的崇高和圣洁的美,在当时的社会是无法实现的。失望之余,知音难觅、圣洁难求的孤独感也就随之产生。在这样一种精神状态下,天真烂漫、充满青春活力的莲仙姑娘不期然地闯入了他的情感世界里,他感到生活中有了充实的美,继之,崇高和圣洁美的幻影也不时地在他眼前浮现。反复数次,他发现,莲仙姑娘在他的心目中已成了崇高和圣洁美的象征。理想实现了,生活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满足,为充分享受理想实现的幸福感,他便由过去对艺术美的追求转向对莲仙血肉之躯的热恋。
显而易见,在富阳高等小学堂读书时,郁达夫是把莲仙作为一种艺术美的象征来追求的,到了杭州求学时代,无论是在思想境界方面,或是在文化修养层次,他都进入了一个新的更高级的阶段。站在这个阶段上来回首少年时代的往事,自然会觉得有许多东西是幼稚可笑的,当时所极力追求的艺术美原也不过是如此而已。这样,作为崇高和圣洁美象征的莲仙姑娘便自然而然地在他心目中失去了追求的价值,因此,与之中断爱情纽带便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