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蒙文通的命运相反的是北大图书馆馆长毛子水,在谈到毛与胡适的关系时,钱说:“子水北大同事,为适之密友,在北平时,常在适之家陪夫人出街购物,或留家打麻雀。”又说:毛子水见钱氏撰写的《国史大纲》引论在报上发表后,曾“愤慨不已”,指天发誓“将作一文批驳”,但终“未见一字”。如此这般描述,在时人和后人心目中颇有人缘和声望的毛子水之形象顿时一落千丈,简直不像一位鼎鼎大名的教授,而是一个专靠拍马溜须,阳奉阴违的小丑或佞臣了。
自蒙文通被胡适逐出北大之后,钱穆亦从中感到了一丝凉意,心中隐含落聘之忧,他在北平购书五万余册,尝笑语友人曰:一旦学校解聘,可摆一书摊,不愁生活。当然胡适对他,还没有到对待蒙文通的残酷地步,尽管二人失和,胡适从各方面考虑,仍继续聘他任北大教授。不过,一旦涉及到实际问题,胡的态度就变得敌友分明了。据北大文科研究所学生任继愈回忆,有一年历史系系主任陈受颐休假,有人提议系主任是否由钱先生接替。当时胡适任文学院长,说:“钱先生刚来北大时是副教授,现在已是教授了。”没有往下说,这个建议就搁浅了。到了台湾以后,胡适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在他有生之年,钱穆一直也没能评上院士。有一号称“台大历史系跑出一的一条小疯狗”名李敖者为此抱不平,认为“他(指钱穆)在古典方面的朴学成就,却更该先入选成院士。”然而,中央研究院无论是在大陆时期,还是迁台后的残山剩水,确是一直将其拒之门外的。 要说起这段恩怨,除了胡适之外,则与比胡适霸道百倍的傅斯年(字孟真)有很大关系。
当钱穆由燕京转北大任教时,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已从成立时的广州迁往北平北海静心斋办公。期间傅斯年与李济、董作宾等兼任北大历史系教授,意在从学生中选拔人才,后来入所的胡福林(厚宣)等就是这一时期的北大学生。由于工作的关系,傅、钱二人相识。就像胡适对钱穆开始表现得很客气一样,傅斯年也禀承老师遗风视钱穆为上宾。据钱回忆:“孟真屡邀余至其史语所。有外国学者来,如法国伯希和之类,史语所宴客,余必预,并常坐贵客之旁座。孟真必介绍余乃《刘向歆父子年谱》之作者。孟真此意,乃以此破当时经学界之今文学派,乃及史学界之疑古派。继此以往,则余与孟真意见亦多不合。”这种不合,主要从学术观点引发,而学术观点就是学人的生命,此点不合,则很难在其它方面有所谅解与协作,最终导致个人关系破裂。在钱穆看来,傅斯年的学问和人品都有问题,他曾举例说:傅斯年“似主先治断代史,不主张讲通史。彼著述亦仅限先秦以上,即平日谈论,亦甚少越出此范围。凡北大历史系毕业成绩较优者,彼必网罗以去,然监督甚严。有某生专治明史,极有成绩,彼曾告余,孟真不许其上窥元代,下涉清世。然真于明史有所得,果欲上溯渊源,下探究竟,不能不于元清两代有所窥涉,则须私下为之。故于孟真每致不满。”[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