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在当年七八月的家信里,已经屡屡在报告江冬秀“头晕”、“呕吐”、“上午更重,下午见好些”的征状。到了9 月上旬,他终于报告江冬秀“大概是‘病儿’。”等母亲来信催问他怀孕是否属实,他回信说“此时已过了三个多月,大概可信。但我们都是没有经验的,故不敢十分决定。”①这一段时光,是他们的二度蜜月。他要江冬秀做阔头鞋放脚,“现脚指已渐放开,甚可喜也。”②平时喜欢开夜车的胡适,江冬秀来了以后,不得不加收敛。他在给母亲的家信里,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向母亲抱怨,实际上,是诉说他骨子里
① 胡适禀母亲,1918 年9 月20 日,杜春和编,《胡适家书》,216 页。
② 胡适禀母亲,1918 年7 月14 日,杜春和编,《胡适家书》,199-20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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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的情怀:“自冬秀来后,不曾有一夜在半夜后就寝。冬秀说他奉了母命,不许我晏睡。我要坐迟了,他就像一个蚊虫来缠着我,讨厌得很!”①对胡适来说,江冬秀“像一个蚊虫来缠着”他的感觉,至少在新婚的阶段,自有它打情骂俏的喜悦感。这种喜悦感似乎延续了几年。比如说,1920 年12 月17 日,是阴历十一月初八,是胡适的阳历生日,又刚好是江冬秀的阴历生日,胡适说是“百年难遇的巧事”,就写了一首《我们的双生日》(赠冬秀),作为纪念:
他干涉我病里看书,常说,“你又不要命了!”我也恼他干涉我,常说,“你闹,我更要病了!”
我们常常这样吵嘴,——每回吵过也就好了。今天是我们的双生日,我们订约,今天不许吵了。
我可忍不住要做一首生日诗,他喊道,“哼,又做什么诗了!”要不是我抢得快,这首诗早被他撕了。”②
夏志清以这首诗为证,说虽然这是一首幽默诗,但它充分地说明了胡适和江冬秀在“精神上毫无默契”。③这种说法有两个缺点。第一,它只停留在字面的理解,全然不理会文字有它双关、影射、和隐喻的灵活性。
① 胡适禀母亲,1918 年8 月3 日,杜春和编,《胡适家书》,203-204 页。
② 胡适,《我们的双生日(赠冬秀)》,《胡适诗存》,235 页。
③ 《夏志清先生序》,唐德刚,《胡适杂忆》(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9),1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