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曹诚英致胡适,1923 年4 月18 日。
我觉得人是顶坏了,女子尤其。倘若我不是女子,我愿世界上没有女子的踪迹,其实,我也不愿有我。什么凶恶奸诈的事,女子都干得出,我恨透了,倘我有杀人的权力,我便杀得她干净。说说罢,自己杀自己也没杀掉。
穈哥,你待我太好了,教我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是!哦!我只要记得:世上除掉母亲哥哥之外,还有一个穈哥。
头是痛的无可形容了,眼球是涨得快突出了,心身是火烧着了;人们结了队去唱歌舞蹈去了,听,她们欢笑的声音已由操场上传来了,天只管落着凄凉的雨,也不管人家听了难过不难过。他是不要紧的,就是像这样啊滴滴答答的下了一年的雨,人们是奈何他不了的,要是我像他这样的哭,怕人们不将我切得粉碎吧?不吗?那是一定会切得粉碎了!切得粉碎也好,切得粉碎的时候,那我不是可以死了吗?那好极了,那我从此可以解脱了。痴心梦想吧,我哪有天那么多的泪?又哪有他那样牛皮糖似的精神,尽管落下去,我哭不到半天,便泪干神疲了。我既不能哭得那么长久,那人们也不会将我切得粉碎,那我的身体仍是不能解脱了。唉!随他去罢,拖到几时是几时,能受多少折磨就受多少罢。我也管不得梦无聊,我这要去困了。穈哥,你几时来?你好吗?
妹丽娟12.5.29 下午①
其实,胡适这次南下,是为养病而来的。从1920 年秋天开始,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根据他给韦莲司的报告,他在1920 到1921 年之间病了六个月,导致他停课一段时间。他指的可能是1921 年1 月到3 月之间所请的病假。接着,1922 年11 月间又病了。②医生最初判断是心脏病,后来胡适又怀疑自己是否得了糖尿病。他显然写信给他在美国的朋友,所以,连韦莲司都关切地来信问北京是否买得到胰岛素。她说如果北京没有,她会帮他在美国买,然后再寄到北京。① 1922 年12 月29 日,他住进协和医院作了详细的检查,证明不是糖尿病,1 月6 号出院。这时,他已经向北京大学请了一年的假。然而,胡适这次南下时,给他带来麻烦的却是脚气、脚肿。最煞风景的,特别是那一两年内让他饱受折腾的痔疮,又忽然大作。他5 月18 日给韦莲司的信里说,“在这整个月南游途中(从四月二十一日到现在),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从我一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被我的脚肿折磨着。紧接着,我长了两颗名为‘ischio rectal abscess’(坐骨直肠脓疡)的痔疮脓包。脓包现已破,但仍然折磨着我。”②换句话说,从他跟曹诚英等人游西湖,一直到9 月中,他跟曹诚英在烟霞洞一起过“神仙生活”的时候,一直都被痔疮折磨着。在这段时间的日记里,他除了记载他跟曹诚英的作息以外,也详细地描写他的坐骨直肠脓疡的大小、数目、部位、发生、发脓、出血的经过。③这么煞风景的事,胡适可以在给韦莲司的信里侃侃而谈,可见那个时代的身体与隐私观是大不同于今日的。④
① 曹诚英致胡适,1923 年5 月29 日。
② Hu to Williams, March 12, 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