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余光偷看顾青,顾青坐得笔直,神情自若地看着前方,夏树听到自己的心碎裂成一片一片,见顾青的视线朝他瞄过来,他露着笑安慰她:“别怕。”
依旧是淡然自如的灿烂笑容,她回道:“我不怕。”
夏树笨拙地把头扭开,寂静的车厢里发出咔的骨头扭动的声响,跟轻快有节奏的滴答雨声糅成了一曲忧伤的歌。
通往顾宅的路上,顾青的记忆之门被路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缓慢推开。
六年前,她与那个女人起冲突,毕生宠她让她的两个男人都不在身边,女人扇了她的耳光后仍不解气,气愤难平地把她锁进昏暗的地下储物室内,饿得昏睡过去的时候她总看到夏树冲进来抱住她,不断安慰哭泣且颤抖的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可是当她醒来,除了眼角温热的泪水,她还是面对着黑暗的房间以及冰冷的墙壁,年幼的顾青用指甲划着墙壁,倔强地发誓:“夏树,你如果现在来,我就原谅你!”
然而她被锁住整整五天,被吱吱叫的老鼠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女人隔着门板恐吓她,顾青问她,这样关着自己就不怕夏树或是父亲回来让她难堪?女人笑,说的每一句话如刀划过她的心田。
她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夏树哥哥,怎么会是个对她、对顾家都有所图谋的人?他给予的所有情意都是假的!甚至连他毕业旅行前推心置腹的话也都是谎话,难怪他连句再见也没有说就走了,原来他根本就不想带着自己!
亏她还想着只要夏树出现,她就原谅他!顾青握紧拳头一拳拳地捶向墙壁,指关节处渗出血,但都不及她心痛的十分之一。
她发誓,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夏树!
顾青在当夜撬开了储物室的锁逃离了顾家。当夜下着如同今夜这样的滂沱大雨,她奋力地往山下跑,如同小兽挣脱一直紧锁住她的枷。路上偏偏遇见几个中年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地搭讪,十一岁的顾青吓得边哭边跑,跑得鞋子都掉了,顾不上双脚被路边的尖石刺得鲜血直流。她原本以为甩脱了那几个男人,但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男人跟同伙说了几句话之后竟对顾青穷追不舍,为保性命,年幼的顾青穿过路旁的山间小路,雨大路滑,她的衣服被路旁的树枝撕扯,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刀疤男紧跟其后,他的手里不知何时还握着把尖刀。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顾青心一横闭眼往山下滑去,哐地撞向地面,只听迎面驶来的货车紧急刹车,她看着炽亮的光照着两个人影,那张少年的脸庞与她的夏树哥哥竟有几分相像,她昏了过去。
哐!山路上一块石头掉下来。
司机紧急踩了刹车。
顾青的脸吓得刷白。
“小姐,没吓着你吧?这条山路下雨的时候常有石头滚落,所幸都是些小的落石。”司机道。
顾青把脸转向了窗外。
夏树突然转头安慰她:“别怕。”
她淡淡地回道:“我不怕。”
她肩上扛着的重担与责任太大,她没有惧怕的权利与资格。
眼前的铁门缓慢地打开,她暌别六年的家近在眼前。
道路两旁的梧桐茂盛地在头顶遮挡,宛如一道绿色荫桥,车子缓慢驶进车库,老吴下车为顾青打开车门。
雨在此刻彻底停了,泥土气息混合着花香扑鼻而来,路边种植的是茉莉花,花冠白色,气味芳香,顾青情不自禁地俯身闻着花香。
浓密的黑发被她拢在一侧,露出她洁净清秀的脸庞,鼻尖轻嗅花香,路灯下,她的五官愈发精致,一幅花美人更娇的景象。
夏树静静退在一旁守着她。
“树,今天要用车怎么也没说一声,是不是缺什么了?”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顾青微微怔了一下。
夏树惊慌失措地看向楼上,“姑姑?”
“怎么啦?”
“您今天不是要去参加舞会?”
“最近集团局势不稳,你……”夏爱华看到俯身闻花的女孩侧影,语带惊喜地问,“女朋友?”
夏树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