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桢听盛宣怀张口就要100万两,吓了一跳,不肯同意。一则轮船招商局并不归他管辖,二则以招商局的经营状况,还款可谓遥遥无期。
盛宣怀岂肯罢休,跟他软磨硬泡:“沥陈此局之关系国防大计,江海利源,苟圃于狭小,他日绝不足与各国商轮竞,是归并旗昌厚我势力,实为此局生死存亡之大关键。”沈葆桢拗不过他,只好先解决一部分。然而盛宣怀还是不依不饶,第二天又来叩门请见,指出了各种资金来源。沈葆桢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劝令旗昌原有的华商股本20万两投资招商局,又和李鸿章会同奏请朝廷,从江苏、浙江、江西、湖北等地财政中拨款,共筹出100万两贷给招商局,解决招商局盘下旗昌的第一期付款。1877年3月1日,第一期款项付清,旗昌公司的16条轮船以及全国各处的码头、栈房就全部归入招商局经营。这样一来,招商局的实力和名声大振,成为与怡和、太古轮船公司并驾齐驱的三大轮船公司之一。
这项交易一经实现,市场上已经跌到只值60-66两的旗昌轮船公司面值100两的股票价格立即回升。一个外国亏本公司的股东不仅未遭损失,反而有余利可得,这是只有在半殖民地社会才会出现的奇特现象。无怪当时美国公使西华(G.F.Seward)喜不自禁地说:“现在我们这个公司的股东已经安全了。”根据熟悉情况的外国商人估算,招商局在这一次交易中至少多付了50万两白银。舆论都认为这笔交易对旗昌极为有利,因为在这条航线上,旗昌的木轮船已经无法与英国的铁轮船竞争了。
事实上,这是一场互利的交易。旗昌轮船摆脱了原来的困境,而轮船招商局则壮大了自身的力量。虽然花高价买来的船只年久朽敝,自身也负债累累,但在收购旗昌后,中国轮船的总吨位数突增至400万吨左右,占通商口岸进出中外轮船只总吨位的36.7%,为进一步发展民族航运业奠定了基础。
收购旗昌的壮举,显示了盛宣怀当机立断的决策能力和灵活有效的筹款本领。有人说盛宣怀“挟官以凌商,挟商以蒙官”,虽然有过激的地方,却反映了他于官于商均能游刃有余的高超技巧。在当时的条件下,不吃掉旗昌,又何来三分天下之局面?而吞并旗昌,若没有官款的支持,轮船招商局何来本钱?所以徐润在《徐愚斋自叙年谱》中如实地承认:“……商局根基从此巩固,皆盛杏翁之力为多矣。”
旗昌被吞并,促使怡和、太古两家轮船公司迅速联合起来,加大了排挤招商局的力度。办法仍旧是老办法,大打降价战,上海至汉口的货运每百斤降至仅收一钱,上海至汕头每百斤仅收六分,又分出一只船专走宁波,与招商局抢生意。
然而盛宣怀没有退却,他认为太古和怡和这样做不可能持久,并且在权衡敌我利弊时说:“彼原系谋利而来,若肯以已得之利,不患折阅与我争衡,是亦我国商贾之利,英人少获一两,我国商贾即少出一两,故太古盛怒而减,我亦乐得随之而减。”他算了一笔账,认为招商局只要运3个月的漕粮,所得收入就够一年的花费了,即使货物全被他们揽去,价格全行放低,招商局也能与英商相抗。他预计,如此竞争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太古、怡和。这种指导思想,是争衡取胜的精神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