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我最高兴的是学文化,又认识了那么多文化人:老舍先生、赵树理等等。我跟祖光结婚是我主动、开门见山向他提出来的,虽然祖光当时没有马上表示同意,但他对我的直爽勇敢很为钦佩。他不知道我是经过多方面调查考虑,又争取老舍先生、欧阳予倩先生的意见,才大胆勇敢的采取了当面鼓对面锣的行动,我觉得婚姻事可巧遇,不可强求。我遇见了他正符合我的条件了,我就面对面地真说出来,我的感情是真挚的。我也说:“我追求文化,我要认字,我要求学知识,我太幼稚了,我要提高艺术素质。”
我们结了婚,使我感到很幸福。我有几个满意:祖光1949年回到北京,他第一件事就是交给好友陈铭德夫妻一笔钱,请他们代买家具,特别提出要买两张书桌、书箱等……我们新家成立,他有书桌书箱,我也有书桌书架,这对他可能习以为常,在我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尤其那满满一架的书和笔、墨、纸、砚等等,面对它们我恍若置身梦境,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这真的都是我的吗?另外,他为我的学习,安排了计划,叫我有目的地读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像《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今古奇观》、《儒林外史》、《镜花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刘胡兰》、《卓娅与舒拉的故事》、《暴风骤雨》等等。我认认真真地读,也真的从中受到了教育,我觉得我应该向那些英雄人物学习。
我不光读书,还练习着写笔记。比如读《安娜?·?卡利托娜》,我就写了笔记。祖光看了,批评我水平低。我是从封建道德观出发,认为女主人不守妇道,而同情她的丈夫卡列宁,我是用我们戏班行话写的:“旦角是荡妇,小生不正派,老生是受害者,最后旦角自食其果悲惨地死了……”祖光仔细地给我讲了这部作品的时代背景以及主人公安娜的典型意义,帮助我正确认识和理解这部伟大的作品。我每读一篇文章、看一部小说都有收获,有时还很动感情,自己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我看《复活》,为喀秋莎哭了多次。我很认真地读了不少书,简直像填鸭一样,整天手不离书。我满意能有这样的学文化的环境,我更感激为我创造了这么好的读书环境的人。但我到底还是没有底子,祖光让我学写毛笔字,他说:“字无百日,你下苦练习。”我认为自己实在太差,简直是“鸭子嘴要进鸟食罐”自不量力,因此,我至今也不会写毛笔字。但我还是要写要练。
我对一些良师益友很感激很满意,这些人都是名流专家,他们都是我的老师。盛家伦是音乐界的前辈,他在音乐知识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从他那里知道了演唱技巧,发声呼吸力度运用,如何发挥各部位的共鸣,声带结构等等,使我在演唱上运用声带科学换气。他介绍我看了不少关于演唱的书和文章。黄苗子、郁风夫妇,他们在美术、书法练习方面对我有很大帮助。祖光经常出去拍电影,他们夫妻负起了照顾帮助我的责任,看我写的笔记,我看不懂的书请他们解答,他们热情地给我讲解,向我介绍并借给我应该看的书。这都是对我的重要帮助,我的这个学习环境,对我的进步也有很大的帮助,一个演员很难得到这样一个学习读书环境,我对这是非常非常满意的。我这人知恩报德,直到今天我仍是念念不忘他们给我的热情帮助!我接近的都是文人专家,他们非常谦虚,越是有修养的大人物越是诚恳,对我这出身贫贱的民间艺人越关怀同情,真是那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穷人装不了热杂碎”,这是对肚子里有文化和穷苦人没有素养的形象对比。肚子有文化,深沉,没有文化,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