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约是专做美军生意的,里面的装潢、布置还是一派BAR的味道,就是现在日本人是大宗也不管,当中墙上一幅康康舞女郎的电子画,会跟客人眨眼睛,充满了健康和无知的诱惑,她们吧的气氛正就是这样,美国式的肤浅和低级趣味。她没赶上那时的盛况,听爱咪老说以前美好的老日子,她也不觉得怎样,到现在她还就瞧不起爱咪的——唉,终归是白种人呀!
“妈妈桑,今天漂亮哦!”妈妈桑正坐在吧台旁,和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被啤酒灌膘了肚子的日本人聊天。她匆匆飞了个眼风,径自到洗手间去整妆。
洗手间也有一方小窗子,不过有没有也差不多,外头天空才一会儿就沉黑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洗脸台上镜旁的一盏日光灯。她眨了眨眼,涩涩干干的,好几天没吃鱼肝油了。拿出唇笔来再勾描了一次,抿抿嘴,一个俏俏润润的小红菱角。她嘴生得好,罗杰最常夸的,她瞪着镜子,忽然不认识里头的人了,头发蓬得黄得跟爱咪一样,眼睛是刚学来的“神秘的东方”式,长长飞飞的一横黑雾,把个滴溜溜转的圆眼睛给拉拙了,里头一点晶亮的什么就快留不住了。
“这是爱咪也不一定。”她把唇膏快快盖好扔进皮包里,低低地说了声,转身就出去。
前头小郑已经开始了,钢琴声音叮叮淙淙的,他正唱道: The shadow of your smile when you are gone……小郑那英文啊,她笑了笑,靠在洗手间门口忽然觉得累,很累,想那回下班小郑跟她一块儿走,走了整条街,还是半年前的冬天。小郑说:“我是有家归不得的。”小郑放弃考上的国立大学而去艺专念音乐,家里人气得断了他的粮,他还是照读,边读书边在吧里弹钢琴兼差,后来学校以有损校誉的理由开除了他,以后还是弹啊,一弹就好些年了。
“你看看我的手。”小郑伸出手来,细细致致的,修长纤细得跟女孩子的一样。
“好好的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