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说,那时他的作品“很快就出来一批,像《爆炸》、《筑路》、《秋水》、《三匹马》、《白狗秋千架》、《老枪》,都是这个时期写的”。其在1985年第八期《北京文学》发表的《枯河》,与《透明的红萝卜》一脉相承,忧愤更深广,笔墨更凝重,写的也是一个孩子小虎的悲剧,上树扳杈,惨遭“紫红色的脸”的大队书记的毒打和其妻“穿花袄的女人”嘲弄后,虎子愤而自杀。其过程极为细腻,气氛悲哀,笔调冷阴,字字如血。是继《透明的红萝卜》之后的又一力作。
而由《红高粱》始,继以《高粱酒》、《狗道》、《高粱殡》、《奇死》五个中篇组成的洋洋三十万字的“红高粱系列”小说,不仅映红了当代文坛,也给莫言带来了极大的声誉。
“红高粱系列”小说开创了我国革命战争题材作品的全新气象,它真实、别开生面地书写历史。小说以高密农民自发组成抗日武装,开展传奇抗战斗争为背景,展示了战争血流盈野、战火冲天,仇恨与爱恋交织喘息,兽性与人性撕搏长啸的悲壮历史画卷。莫言把探索历史的灵魂与探索中国农民的灵魂紧紧结合,互为表里。
小说塑造了余占鳌(爷爷)、戴凤莲(奶奶)、罗汉、恋儿、黑眼、花脖子、豆官等众多鲜活的人物。他们在血与火燃烧的特殊时期的特殊的斗争生活,在灵与肉、生与死、本能与道德的大撞击、大冲突中辗转挣扎、奋斗奔突中,表现了我们民族的生命活力、民族的魂魄和历史精神。
莫言的《红高粱》于1986年春发表在《人民文学》杂志上。《红高粱》发表,还有个小波澜。莫言的《爆炸》发表后,新时期文学有了新的走向,韩少功提出“寻根”口号,于是他自己写了《爸爸爸》,贾平凹始写商州系列,李杭育写了葛川江系列,并在我就职的《当代》发表了有影响的《最后一个渔佬》。莫言受到启发,有了由意象转向传奇的兴趣,想写自己家乡高密东北乡的神话。正巧这时《人民文学》的编辑朱伟(后任《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找莫言组稿,得知这一信息,当即向莫言“订货”(朱伟语)。谁知莫言动笔后,朱伟再去拜访莫言,问起进度,莫言说,刚写完,被《十月》的章仲锷拿走了。朱伟急了,我们事先已说好,怎么给了他呢?莫言说,他来了,想看看稿子,我就拿给他。他坐在那儿一口气读完,就一定要拿走。他那么好的人,我实在没办法。
年轻的朱伟有才气又有能力,怎么甘心早就“订货”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就让莫言立刻给章仲锷打电话,“态度必须明确”地要回稿子。厚道的莫言就给老章打了索回稿子的电话。朱伟接过电话说:“老章,你是前辈,这稿子是莫言说好给《人民文学》的,你怎么能不讲道德就把稿子拿走了呢?如果文学界都这样,那还有信义吗?你马上把稿子给我退回来!”
一年之后,我的这位大学校友章仲锷调到《当代》杂志,和我又成了同事。我曾问过他“抢”《红高粱》的事,他淡淡一笑,说,接了朱伟的电话之后,第二天就把《红高粱》寄给朱伟了。出版界、文学界都是名利场,竞争激烈,抢稿恶性事件屡见不鲜。能像朱伟与章仲锷这样理性处理的,实不多见。
张艺谋把《红高粱》搬上银幕,把莫言符号播向世界,莫言的小说也走上了世界文坛。而《红高粱》的责任编辑朱伟,正是电影《红高粱》剧本的编剧之一。另一位编剧是现已过世三年的影协研究室的陈剑雨。一开始电影的片名叫《九九杀青口》,突出传奇背后的神秘性。后片名重回到《红高粱》。莫言成了炙手可热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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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高粱》之后,莫言又在《人民文学》1987年一?二期合刊上,发表中篇小说《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