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编发的《永失我爱》、《无人喝彩》中,有评论家发现王朔的小说,在向传统的伦理道德倾向回归。我不以为然,王朔小说骨子里原本就有真、善、美,只不过被外在的调侃、戏谑包裹起来而已。
一次,我受邀参加了一位女名模的婚礼,在香山饭店与主持婚礼的侯耀华不期而遇。我的好朋友郑晓龙拍王朔的《编辑部的故事》时,王朔曾拉我去摄制组玩,与饰演余德利的侯耀华初识。王朔说,侯耀华还写过一篇《我看王朔》,我并未在意。等到了香山,与侯耀华再次聊到王朔时,他重复了《我看王朔》的观点。他的表述,让我大吃一惊,他形象贴切地论道:王朔的小说像个暖水瓶,以外在的冷峭,盛着一壶的滚烫。他是以“温补”的方式,调剂着人们的胃口,当然时不时地也会扎上一针。
我从不怀疑评论家的见识和眼力,但把王朔的小说,看得如此透彻者,怕并无几人。
是的,我注意到,王朔的中篇小说《过把瘾就死》、大中篇《刘慧芳》,比较突出地显示了王朔新的审美追求。与《过把瘾就死》小说的名字相反,其内容颇为严肃。小说中的“我”与女主人公杜梅相互吸引,又相互猜忌,然后拌嘴、使性子,如此这般洋洋洒洒地写了近十万字,但看似并无情节可言。王朔的小说,功力在语言上,他那赋予了新特性的“京片子”语言,就足以让读者在妙趣横生中,享受着永不乏味的快感。请注意,小说就是在“我”和杜梅的相互吸引和争吵中,把20世纪90年代青年男女在恋爱中的心态“陌生化”、典型化了,从而呈现了庞大都市里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和心灵状态。调侃中爆发着幽默,戏谑中羼杂着眼泪。
其篇幅几近长篇的《刘慧芳》,是王朔小说中并不出彩儿的一篇,但它所包蕴的人性的光彩让世人为之侧目。后来,王朔将之改编成电视连续剧《渴望》,便有了全国人民争看《渴望》的盛况,使之成为那个年代独特的景观。而让全国家喻户晓、深深喜爱的善良、贤惠的刘慧芳形象,成为新的英雄形象、一个社会主义新人。有这样的“痞子作家”吗?那些不怀好意的批评家都傻了眼,只剩下咽唾沫的份儿了。
4
因王朔,我结识了姜文。
冬季一天夜晚,北京城已沉睡,我家四合院的大门被人敲响。当时我正为编校尤凤伟的中篇小说《生命通道》而熬夜。当我拉开门栓,见比我高出小半头的姜文,微笑着,搓着手,站在我面前,有些惊愕。姜文笑曰,是王朔让我来拜访你的。因拍《阳光灿烂的日子》,姜文、王朔成朋友。我忙请姜文到书房里坐。姜文说,我想把《当代》发的《古老的谋杀》(记不太清了)改编成电影,王朔让我来找你帮忙。姜文声音洪亮,我的读中学的一双儿女,闻声分别从自己的房间,跑过来要见见大明星。于是认识了姜文。
后来,姜文参演的《北京人在纽约》播放时,好朋友导演郑晓龙让我参加在假日酒店召开的座谈会,并叮嘱要重点发言。会上又认识了刚刚成名的歌者和作曲家刘欢。
那之后,姜文又改编了我任责编在《当代》发表的龙凤伟的《生存》。一开始,他们合作得比较愉快,后来闹了矛盾,希望我来调解。最后,因未获公演权,纷争停息。
一次,在王蒙小说研讨会,又与应王蒙之邀参会的王朔谋面。这一次,已距我社在港澳中心酒店召开的香港作家梁凤仪作品研讨会两三年了。正是在那次会上,王朔希望我写一篇长文,评价一下他的作品,并为如今已名声大噪的金丽红编的《王朔文集》助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