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当但丁已然完成其生平2/3的主要作品时,再来回顾这首诗时,将其看作一个转折点。在《炼狱篇》中,在贪食者魂灵身处的檐口,但丁遇见卢卡诗人博纳钟塔(Bonagiunta)的灵魂。二人有如下的对话。博纳钟塔问:
我眼前之人是否是那个
开启新体诗歌传统
并写下第一句“懂得爱情的女人们”之人?
但丁回答:
我正是那个
爱神于我体内呼吸时
便记录并说出他的神谕之人。
博纳钟塔回答:“噢,现在我知道他们口中的dolce stil nuovo是何意了。”
意大利语dolce stil nuovo译成英语为“sweet new style(温柔的新风格)”,但实际并非该意。在意大利语和法语中,当有两个或更多形容词并行修饰时,最后那个形容词起强调作用。而在英语中,扮演这一功能的是第一个形容词。问题是,已经有了“温柔体”(dolce stile)和“严厉体”(aspro stile)相对应。但丁实际上是创造了新的温柔体。
但丁·达·迈亚诺(Dante da Maiano)并不是唯一取笑过但丁的人。切科·安杰奥列里(Cecco Angiolieri)擅长俏皮诗,曾就但丁一首十四行诗中的一处明显矛盾对他大加调侃,引用其中诗句,作温雅的嘲讽。但丁并未指望(甚至并不希望)读者们能理解自己本意,他也不止一次地如是说过。有时他说一首诗只是为诗人心中特有的一群读者而作,如懂得爱情的女人们。同时,但丁的态度也并不像一些评论家所言的那样严肃。他对一个叫布伦艾托·布伦艾莱奇(Brunetto Brunelleschi)的人写过一些调侃的话,附在一首他知道此人看不懂的诗后。在另一首诗中,他自嘲自己在凝视博洛尼亚卡里森达(Carisenda)斜塔时心不在焉,对周围浑然不觉。他可能在失神地盯着头顶的一朵云彩正在向与塔倾斜方向相反的方向飘过,让他产生了塔正在倾倒的错觉。他在《地狱篇》中描写一个巨人俯身时便用了这一手法。但丁研究者们迄今未注意到18世纪的一件趣事,洛伦佐·达·彭特(Lorenzo da Ponte)(精通意大利文学)对Donne ch’avete intelletto d’amore’(懂得爱情的女人们)写了一个戏仿,其中的语言来自洛伦佐的《费加罗的婚礼》(意大利语版,是洛伦佐根据法国戏剧家博马舍(Pierre Beaumarchais)的同名喜剧改编而成)中身陷爱河的凯鲁比诺(Cherubino)唱给“他”女人们的话:
你们谁知道什么是爱?
当很多人听过这首合组歌后,一个朋友请但丁给爱情下个定义。但丁借用了他和朋友们都尊为前辈的圭多·魁尼柴理给出的定义。他没有说出圭多的姓名,而是称其为il saggio(贤明之人),引用了他“高贵的心”的概念。
爱与高贵之心实乃一体,
一如那贤明之人诗中所指,
两者决然不可分离,
正如理智之人少不了理智。
人性渴爱,便有了爱神,
他常驻于人心,
在其间安静地歇息,
时而短暂,时而绵长。
当贞洁佳人的美丽面庞,
愉悦观者的眼睛,搅动其心扉,
对欢愉之渴求便油然而生,
爱神之精灵也从睡梦中苏醒,
佳人也为才子动情。
最后一句话给人一种即时而作的感觉,像是但丁在诗到末尾时临时决定加上一个想象中的女人的答复。但丁和他的诗人朋友们均是从男性的视角来写爱情。他们颂扬女人的美丽、贞洁、优雅、谦逊;她们激发的爱是引人向上、驱人从善的。而女人们自己的体验却似乎没有进入诗歌的主题。在但丁上一代有一位女诗人,人称才女(la compiuta donzella),但她只有三首诗歌流传下来,而这些诗的创作均未受魁尼柴理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