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意识到此人正是圭多·卡瓦尔坎蒂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异教徒。他模糊地回答说:“我不是凭自己的智慧来到这里的,等在我身旁的人要引领我去见一位女子,而你的圭多当年对她心有鄙夷。”他话中的过去时(forse cui guido vostro ebbe a disdegno)让这位父亲陷入迷茫和绝望。他的儿子死了么?但丁一时犹豫未答,灵魂见此,痛苦地跌回坟墓中。
法利纳塔一直纹丝未动,丝毫未受此景影响,重又开始和但丁对峙。他说:“我党长年放逐,让我饱受折磨,胜过困在此墓中;但再过55个月后,你就会尝到从放逐中返回是多么艰辛。”
这是对但丁将来遭到流放的预言。他还未及作答,法利纳塔又问他为何佛罗伦萨人对他的后人如此敌视。但丁回答道:“因为他们还未忘记那场血染阿尔比亚河的大屠杀。”法利纳塔叹气摇头道:“那并非我一人之过错,”他说,“议会做出摧毁佛罗伦萨的决定时,只有我一人反对议会,公然与之抗衡。”
但丁表达了困惑,而在解惑中表达了对圭多感人的告别,但十分隐蔽,让人难以注意:“你们这些地狱中的灵魂,似乎能预见未来,但却迷惑于当今。”法利纳塔确认他们确实如同远视之人,能看见远处的事物,但当事物靠近时,却变得模糊。但丁明白了刚才那个灵魂的迷惑,于是请求法利纳塔转告他,他的儿子仍活在世间。
在故事的时间框架内确实如此。然而书中人物但丁却并不知道圭多也将很快遭到流放,该宣判是但丁作为执政官亲笔签署的,最终导致圭多的死亡。这也是一个隐蔽的预言,而圭多的父亲却不可能预见,因为这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但那个傲慢的皇帝党人,虽然身为圭多的岳父,却毫不关心,但丁又过于痛苦,无法直白表达。
值得注意的是,在与法利纳塔和老卡瓦尔坎蒂交谈时,但丁都用了敬语“voi”,而那两位称呼但丁时用非敬语“tu”。但丁在和布伦内托·拉蒂尼、圭多·魁尼柴里、他的十字军战士高祖卡却亚奎达,以及贝特丽采(除了在告别祷告里)都用了敬语。这反映了但丁时代的社交礼仪。但他对维吉尔虽然崇敬有加,却一直使用更为亲昵的“tu”,表达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1300年对于基督教世界意义非凡。教皇波尼法爵八世宣布了大赦年,所有前往圣彼得和圣保罗神殿朝圣并充分忏悔罪恶的人都能得以宽恕。如此大规模的宽赦史无前例,这一政策影响巨大、且效果立现。罗马全年都挤满了来自欧洲各地的朝圣者。佛罗伦萨人也大批出动,或骑马、或乘车、或步行,一路上,夜宿客栈或者直接露营。这些人中便有乔万尼·维拉尼。他如此有感于罗马之见闻,以至于决定写一部编年史,正如500年后爱德华·吉本(Edward Gibbon)端坐于古代废墟中时,决定提笔写一部罗马帝国的衰退与灭亡史一样。回想其见闻,维拉尼这样写道:
我前往圣城罗马朝圣,目睹了城中伟岸、久远的建筑,阅读了维吉尔、塞勒斯特、卢坎、提图斯、瓦列利乌斯和奥罗修斯等大师们笔下描绘的罗马人的丰功伟绩。我暗下决心要为后人保存这些纪念。
维拉尼估计大赦年里每天都有20万人涌上街头。他自己也冒着被踩踏的危险。另一位编年史作者,阿斯蒂的古列尔莫·凡土拉(Gudlielmo Ventura of Asti)估计全年朝圣者达约两百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