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热爱佛罗伦萨,后来也不断回忆以前在故乡时的种种愉悦与舒适,回想家乡的面包没有咸味,回想家里熟悉的楼梯,但他极力鞭笞托斯坎人认为自己方言优于所有别的方言的说法。
他们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给自家方言贸然安上卓越的头衔。不仅诸多普通人十分不理智,很多知名人士也抱有这一幻想。
他列举了阿雷佐的圭通、卢卡的博纳钟塔、比萨的伽罗(Gallo)、锡耶纳的米诺·墨卡托(Mino Mocato),甚至还有他尊敬的佛罗伦萨的布伦内托,认为上述几人的风格均过于本土化。他语带轻蔑、一口气列举了佛罗伦萨、比萨、卢卡、锡耶纳和阿雷佐方言中诸多不和谐的例子。他好像读演员的台词一样,模仿五种不同的口音。但是他承认,虽然几乎所有的托斯坎人都未察觉自己方言的低劣之处,但也有不少明智的作家去粗取精地挑选其好的方面,并加以利用。他提到了圭多·卡瓦尔坎蒂、拉普·吉亚尼,还有另一位(他自己),这三位都是佛罗伦萨人。此外还有一位不是佛罗伦萨人,即奇诺,皮斯托亚人。
离开托斯坎区,他来到了意大利半岛的东部区域。
穿过亚平宁岛郁郁葱葱的肩部,我们继续捕猎之旅,来到意大利左侧,从东边开始。
在罗马涅,他找到了两种特征截然不同的方言。一种方言语音柔软细腻,十分女性化, 让男人都显得女人气十足。另一种以福尔利语为代表(这可能是在嘲笑斯卡尔佩塔·奥戴拉菲在1303年3月份对佛罗伦萨发起的进攻中败北)。他十分厌恶布雷西亚、维罗纳、维琴察(Vicenza)和帕多瓦方言。这些方言里,难听的 -to和 –tà中的尾部缩写,使其听起来怒气冲冲、粗糙不堪,而其粗粝感让女性说起话来十分别扭。他也对特雷维索人的方言大加批判。和布雷西亚人(Brescians)以及其他毗邻地区的方言一样,特雷维索人将v音发成f, 如将nove发成nof, vivo发成vif,他将其斥为粗野的不规范语言现象。他特别提及威尼托的一个作家,称赞他努力摆脱母语,使用一种更加平衡得当的方言,此人即帕多瓦的阿尔多布兰迪诺。
此事饶有趣味。此人姓名可能对博洛尼亚来说较为陌生,但对但丁而言应该意义不同寻常。帕多瓦的阿尔多布兰迪诺·德·梅扎巴蒂(Aldobrandino dei Mezzabati)于1291年到1292年之间任佛罗伦萨的人民首领。但丁当时与其相识,后在第一次前往维罗纳时,两人可能再叙旧谊。阿尔多布兰迪诺读过但丁的一首诗,并作了回复。此诗可能正创作于此时(或1290年代,于佛罗伦萨时期创作)。诗中讲到一个名叫李塞他的女人,有意获得但丁的青睐,但却发现但丁的心另有所属,于是“转身走开,满脸羞耻之情”。阿尔多布兰迪诺在回信中鼓励李塞他再接再厉。这可能是个私下的玩笑话。但不管事实如何,是真是假,一个本不知名的诗人的名字,却永留于但丁的拉丁语文章中。
接下来,但丁又大加赞赏博洛尼亚人的语言,听众必然十分受用。但丁说,博洛尼亚语比其他语言都更优美,里边有从伊莫拉(Imola)、费拉拉、摩德纳(Modena)诸地方言借来的元素,让这门方言变得十分悦耳:“我毫不犹豫地如是认为。” 但丁此话可能既有真诚,又有故意客套之嫌。今天的博洛尼亚方言也十分悦耳,语调低沉、丰富,相比而言,佛罗伦萨方言显得粗粝、刺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