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巴黎人洗衣房”。L号。热风进入窗子。常春藤叶子、秋千、写满台词的纸、白床单吹着。躁动潜行。
艾薇尔裸体站在A字梯上,画一张大画。
“你在看我。我很不自在。”艾薇尔背对西尔维亚。
“如此疯狂。”
“什么?”
“你、你的画。”西尔维亚说。
“喜欢吗?我和我的生活是白刃战,我们赤膊相对。这鬼天气!”
“我能感觉颜料的热度,它们在画布上烧。”
“是我在烧。它们在表达。人与世界永远无法沟通,表达是最后的出路。它对别人于事无补,可它让我活下去。”艾薇尔说道。
“如果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就像你的黑白照片是你的事。”
“它们或许也在表达,只是细如游丝。”西尔维亚说。
“不。那是种柔软的力量,可非常惊悚。你只拍幻像。”艾薇尔说
“对我来说,它们才是真相。或者我不想面对真相。”
“通过演戏你可以进入别人,进入幻觉。躲开另一种真相。自己的真相。”
“你在分析我。”
“不。直觉。”艾薇尔在梯子上转身。
“我想为你拍照,你的身体。”西尔维亚小声说。
“我犹如幻像?”
“不。你是透明的。”
“来吧,姑娘。”
一架过度磨损的莱卡。西尔维亚拍作画的艾薇尔。光影强烈。
快门声持续,触发了艾薇尔。她在电唱机里放入唱片。
温柔地爱我,甜蜜地爱我
永远不要离开我
你让我的生命完整
我也这样地爱你
……
她选背景:浴室镜子、墙壁、台阶、床。
她最后坐在秋千上。吸一枝烟。
“你爱索德克?”西尔维亚放下相机。
“爱。”
“为什么?”
“我好色。”艾薇尔笑,吐烟。“他纯真,像个孩子。这是致命的,对我。”
“他不忠。”
“忠诚并不存在。男人每天都在不忠,要么身体,要么精神。你为什么爱他?”
“我并不爱他。我利用他。”西尔维亚声音冷静,“我厌恶萨拉这个角色。《囚室》很无聊,全剧只有布景是成功的。他谈论你和巴黎,你们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戏剧。于是我决定进入你们的生活,我抑制不住要演一个角色。我勾引他,欲罢不能。在玩偶剧场舞台我故意让人发现我们。我毁了《囚室》。”
“这个角色让你兴奋?”艾薇尔离开秋千穿一件衣裳。
“我很卑鄙。我是个婊子。”
“为什么坦白?”
“只是揭穿真相。”
“你总是这样生活在幻像和戏剧中,然后又亲手揭穿自己?”
“是。你要赶我走吗?我这就走。”
“不,我要你演下去。现在,去喝一杯。”
“那天,我们一醉方休。索德克对两个女人充满负疚。”
“你要她演下去。”
“我恨她。可这算不了什么。她深陷困扰,身不由己。”老人依旧看天色。“我出钱建了暗室。”
窗外雨就要下。
黑。化学药液酸味。两个女人呼吸。
“我要出去。这完全是深渊!暗室真变态。”艾薇尔脚步纷乱,“妈的,我完全失明。”
“你会毁了照片。”西尔维亚语音平静,“虽然你可以这么做。”胶片缠在片盘上的声响。
“你竟然不恐惧。”艾薇尔盯着黑暗。
“它像子宫一样安全。”西尔维亚停顿,“我们的区别在于,你冲着太阳生长,我冲着影子。”
“你有灾难性的童年。”艾薇尔语气肯定。
“你又在分析我。”西尔维亚停顿。红色安全灯打开。计时器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