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天堂,什么地方是我们的梦想,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希望,什么地方让我们飞翔。
——李立国、白万龙创作的歌曲《蚁族》
A
第一次在晚上听见神秘的抓门声是一周之前,也就是除夕那天的事儿。
偌大的北京城一到腊月二十九之后便成了空城,因为成千上万的居民,无论有户口的还是没户口的,有房子的还是没房子的,有家庭的还是没家庭的,都会像候鸟一样返回自己的故乡,和留守在那里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度过短短的几天春节假期,然后再飞回这个城市。所以这些日子,原来熙熙攘攘的市场、商店、饭馆、洗衣店等都会关门大吉,就连平时拥堵得无立锥之地的马路上也空空荡荡,间或才能看到一辆小轿车风驰电掣地驶过。
公寓里的租户也几乎走得一干二净,毕竟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个家。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走了,或者怀着惴惴的心情,或者怀着一丝在大城市中得到的失落感回家了。
在这个空空的城市,空空的公寓,空空的宿舍中,我,一个弱女子,孤零零地活着。每当想到这一点,耿萝的脊梁骨上就莫名其妙地涌起一丝悲哀和寒意。
但她不能回家,刚刚过去的那年夏天,原来的公司倒闭了,她找了三个月才找到目前的工作。当然,不敢跟家里诉苦的她还向朋友们借了五千块钱,而回家要花路费,还要给家人买点像样的礼物——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在外的窘迫——这些钱要省下来,她就能早点还清债务。所以她以工作忙为借口跟父母打招呼说今年不回家了。
但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很是凄凉。除夕晚上跟家人打电话报过平安后,她把从超市里采购的零食和啤酒拿出来。就当是慰劳一下自己吧,她这么想着,慢慢地品着苦涩泛泡的啤酒,这味道一如自己在北京动荡而苦楚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不知不觉簌簌地掉了下来。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外面楼道里传来。这声音在阒寂的夜里尤其突兀,仿佛有人在抓挠着寝室的房门。她腾地站起来,酒猛然醒了。当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望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吁了口气,心想肯定是有老鼠在啃门。老鼠是月牙河公寓里的常客,刚搬来的女生遇到它们时常会惊叫,但是时间一长就无所谓了,只会跟着其他女生一起对老鼠进行追打。耿萝是个有点大条的女生,她甚至偶尔还希望遇到老鼠,因为在围追堵截它的时候能把压抑了许久的私愤发泄出来。
她回到自己的床上,丝毫不理外面再次响起的抓门声,灌下两听啤酒后昏然睡去。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耿萝一早便被鞭炮声吵醒。她起来伸个懒腰,忽然想起昨晚老鼠啃门的事情——要是放任不管,门被啃坏了还得跟公寓管理员费口舌。想到这里,她跳下床,打开屋门,仔细检查了一下。奇怪,房门并没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迹,倒是对门宿舍门底下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木屑。
对门那间空房是整个公寓住户心中的禁忌,按说事到如此,反正自己寝室的房门未受损坏,耿萝应该就此罢休。但是好奇心强的她那天不知为什么踱步到二一一门前,蹲下去检查那里的木屑,那木屑极其细碎,不像是被老鼠啃咬过的,而且木门下沿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她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这空屋里有什么东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