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走着走着就散了(2)

彼年此时 作者:闫红


冬天总让我怦然心动

但是,林却跟他的同伴表示,不愿意再参加这种活动了。我不怎么奇怪,他本来就极内向,话极少。但我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因为,三个男生里,我对他最有好感。他是白皙斯文的男生,安静里有点儿悲剧的味道,我听说,他自小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改嫁,这让我想起范仲淹。我想,和他命运相似的范仲淹少年时候,应该就像他这样吧。

艾咪很不高兴,放学时特地把林喊住,要问一个为什么。林沉吟了一下,说,因为,我觉得,闫红并不是真心跟我们做朋友。

艾咪大吃一惊,她可没看出我有什么虚情假意。林说,我们在一块儿玩的时候,闫红是挺高兴的,但并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让她这样高兴,而是她联想起小说里的场景,觉得很浪漫,也就是说,我们不过是几个配角,陪她演“浪漫”这场戏。

艾咪不能认同这一说法,也许她已感受到我对林那点特别的好感。她以好朋友的身份,保证,我绝对是真心和大家交往,还转述了我背后对他的良好评价。听她这么一说,林不再坚持,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不纠结的。

天越来越冷了,在我们那个年纪,冬天总是无来由地让人怦然心动。衣服穿得厚了,空间就变得拥挤了,路上的人显得多了,脚步也变得杂沓了。冬天里的食物味道会变得酽浓,不管是曛黄的阴天,还是那种干干的冷,都像随时有下雪的可能,冬天还会让人变得特别感性,看到什么,都想抒抒情,都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们这个五人组,在城市里漫游的脚步越来越远,林说他家附近,有个坝子,周末时他经常一个人到那里走走,感觉不错。我们便相约了在周末去那个坝子。

应该是个防护堤,高高的土坡,坡下有沟,沟的对面是树,叫不上名字的树,很高很大,在冬日雾气里肃穆地站着,落尽了叶子的树枝稀疏,像一只大鸟的羽翼,枝桠间有淡色烟雾氤氲。古人诗云:“隔江寒树晓生烟,”就是这个意境吧?又想起另外一句“寒山一带伤心碧”,虽然不那么贴合,却有那么点儿意思。

我跟他们这样说,他们都笑了,很宽容,好像,也有点儿无措,除了艾咪,他们没有太多和女文青打交道的经验。

薄暮时候,我们遇到了一条船,船夫答应载我们到对岸去。坐到船上,我越发地逸兴遄飞,随口念起北岛的诗:

我要到对岸去

河水涂改着天空的颜色

也涂改着我,我在流动

我的影子站在岸边

像一棵被雷电烧焦的树

下船后,林说,那个船夫估计被你吓着了。而在船上,他们都只是呵呵地笑了一下而已。笑过大家都不再说话,看着两边的树与枯草,远处有人在点火,火借风势,扬起明亮的一大团,在一点点暗下去的天光里,格外生动。林说,下船我们也去点火吧,我带了打火机。

便收集了柴草,在空旷处点起来,点火这种事儿无聊得像个恶作剧,因而特别让人兴奋。当火势太旺,差点儿蔓延开来时,我和艾咪尖叫着跳起来,死命去踩。毫无疑问,这比动不动来一句诗词让人自在,男生们笑着踩灭了那团火,林特地去沟边弄了几捧水,将寂哑的火堆浇透,我们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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