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现在有点名的美食都是农家菜。最有名的是“瓦罐炖汤”。这种汤弄起来很费工夫,现在没有几家能做得地道。关键是好猪肉难找,过去讲究吃苍皮猪的肉。这种猪长得煞是可爱!身上白一圈,黑一圈,腿短,小尾巴圈成一个团。东边拱拱,西边拱拱。长得慢,百来斤重就可以出栏了。养这种猪不赚钱,家里吃不掉的山芋和剩粥有个消化末端而已。一天有几个放风时间,把猪从圈里赶出来,沿着田埂让它吃点野菜什么的。人又不知道它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走一会,随它自己挑选。吃得高兴了,它腿一叉当道来泡尿。它又会享受,起风的时候就在柳荫里睡一觉。这样长胖了,吃它不是应该的呀!现在引进的洋种大白猪,不好吃不说,还怕蚊子,蚊子一叮,身上还会溃烂。现在农户都不愿意养猪,我老家的猪圈现在基本上都改堆农具和杂物了。不知道这种花猪品种还有没有了?如果连这种当地猪的品种都没有了,瓦罐汤我估计也地道不到哪里去了。
瓦罐汤据说是巢湖一个小媳妇发明的。你看费孝通写的《江村经济》中,在乡下做媳妇是非常痛苦的,哪怕想和自己的孩子、老公吃点好的也没有自由。如果藏在自己屋里吃点好的,被人看见了,就要引起家里一场轩然大波。说这个小媳妇有一天想在家做点肉食,忽然老公公从地里回来了。她慌得什么似的,就把肉从锅里盛出来往罐子里一倒。又找不到藏的地方,藏哪里都不合适,只好塞在灶膛里,中午照常烧饭,烧水。晚上也是烧饭,烧水,找不到拿出来的机会。就这样在灶膛里搁了一两天,后来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罐子盖一揭,差点香翻一个跟头。
做这种巢湖瓦罐汤,除了有好猪肉外,还得有好火功。煤不如柴,柴不如草。过去我在家里看我奶奶做瓦罐汤,是用一种小口泥质的罐子。肉切成方形块,就把瓦罐的口用黄泥封上。每天烧完饭后把火压住,让它保持奄奄一息的状态。然后用火叉把罐子放在灰堆上,就这么煨着,也不管它。锅里烘着的锅巴发出悠悠的焦香,等锅巴不结底了,顺边把它铲出来。晾凉了就变得非常脆,一块块装在饼干桶里,也能垫饥,也能当早点。早晨上学如果赶时间,就抓一把锅巴泡泡。里面放点盐,放点猪油。讲究死了!这种小罐子炖肉要在小火上煨一两天,看着没有什么热力,但食物中的精华一点不漏地压榨出来了。汤清得跟水一样,肉在里面载浮载沉。倾到碗里,把炕得焦香的锅巴放在汤里,泡个半透。好,你开始吃!这下子不想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