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利娜
应修人(1900.2.7—1933.5.14),字修士,笔名丁九、丁休人。浙江慈溪人。现代作家。早年在上海钱庄当过学徒,“五四”时期开始创作新诗。1922年同潘漠华等合作出版诗集《湖畔》,并主编小型文学刊物。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广州黄埔军校和武汉国民政府劳工部工作。1927年赴苏联留学,1930年回国,从事革命文化工作,并参加“左联”。曾在上海中共中央军委、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后任中共江苏省委秘书长、宣传部部长。著有童话《旗子的故事》和《金宝塔银宝塔》等。
宁波市江北区慈城镇乍浦乡后洋村。一幢硬山顶木结构的二层楼建筑,一改它往日的破落,安静地站立在冬日的阳光下。不远处,芦花遍地,好像是它散落人间的无名的妹妹们,在浩渺的天空下,自生又自灭。
房子临湖,湖是主人未做完的梦。一个世纪前,从这里走出的一个少年,曾与这座湖结下了因缘。
如今斯人已逝,房子里也消失了那往日的情长与意短,但人已非,物还在。房子是上年刚刚修葺的,而此刻,推土机修整着故居前的土地,等待着游客们打开深锁的大门,重新走进来,翻阅曾在这儿发生过的历史。
一个世纪前,这所房子聆听过一个少年善良的心意。有一次,一个穷亲戚向少年的母亲讨要旧被里子,少年对母亲说:“不要将旧的给他,旧的一用就要破的,破了他们就没有了,还是到阿爸店里去买点新布来给他吧,让他可多用几年。”这所房子也看到过少年充满梦想的目光。在他仰望星空、听取蛙声一片之时,那期盼的目光越过矮矮的围墙,沿着静静流淌的应家河塘,走向喧闹世界的另一面。
在那一个世界,他自会想起他柔软的乡愁,乡愁里住着风中的树、无边的稻田和他年少时爱慕过的表姐朱秀秀。几年后,他将为她写下一首抒情长诗——《小学时的姊姊》,谈起他们的别离:“留了一夜又终于要别了,你揭开绣棚要我刺些儿绣;半年的在家手指儿硬久了,你说就是一针两针也好。那时我妈和你妈都笑了,我是为你绣完了淡黄小蝴蝶。还是你笑说可以走了,看太阳真已是偏到了竹篱的时候……”
这个叫应麟德的少年,在14岁那年,作别了教他绣花的表姐,肩负着父母望子成龙的厚望,奔向大上海,拜师学艺。
他离开家乡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写诗,而是在福源钱庄当学徒。聪明的他练就了双手打算盘的本事,也练就了一边在灯下撮煤头纸一边读《新青年》《少年中国》的本事。这两个本事一个解决了吃饭的需要,一个引发了做梦的需求。学徒期满后,没几年他就坐上了中国棉业银行上海总行出纳股主任的位子,生活更加稳定,梦想更加庞大,爱做梦的他恨不得时时把自己的心掏给新时代,为民歌、为民哭。
他做过的第一个梦是农业救国梦。有一天,报上登着南京农业学校的招生广告,他想弃商从农去报考,却被父亲严词拒绝,一盆冷水浇灭了美好的念头;学徒期满回乡筹办农场,又遭到了乡绅的阻挠;在钱庄工作期间,多次租用农民土地,一边“锄田”一边写诗,一边写诗一边幻想着以“湖畔诗社”为核心构建“湖畔新村”。乌托邦外永无乡。或许就是这个梦,这个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梦,切切实实地成就了中国现代诗歌史的某个扉页。
在1919年这个特殊的年份,20岁的应麟德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应修人,理由是:目睹了群众力量之强大。也就在此时,他开始写新诗,频频发表,并与在诗坛上崭露头角的汪静之通信,结成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