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喜说的没错。”灵芝说话了。显然,她同意大喜的看法。但说到具体处置时,她茫然了。作为母亲,她相信儿子的智慧,相信儿子会有个好的处置方法。她说:“大喜,到底该怎么办,你就拿个主意吧!”
麻大喜觉得可以向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了。他说:“爹!娘!还有二喜,大喜倒是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你们同意不同意?”
“你说吧!”三人不约而同地说。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远远地走开,一世人生不再见她的面,让她把我忘掉。如若她真的走上门来了,就如实地告诉她,让她断了这份情、死了这份心……”麻大喜说着,他的喉咙哽咽了。
一家人都认为大喜的想法不失为一个良策,在感情上又都难以接受。最先落泪的,是作为母亲的灵芝。继而,老矮和二喜父子也哭了。
大喜突然站起身,“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父母的跟前,泣不成声地说:“爹!娘!是不孝的儿子闯下了祸,让二老为难了!”
老矮和灵芝搀扶起了大喜,二人同声说道:“大喜,你就走吧!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二喜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大喜说:“最好是马上动身。说不定今晚她就会走上门来。若是和她对了面,事情就更麻烦了。”
二喜又问:“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不晓得,我没想那么多。”大喜说。
老矮说:“你就去贵州吧!贵州的铜仁、江口一带,我年轻时去过,离家也不算太远。那里有一座梵净山,山上有好多的庵堂庙宇,经常要请匠人雕菩萨像。凭你的手艺,在那里安身立命,混口饭吃,是不会有困难的。”
大喜说:“就依爹爹,到贵州去。”
老矮说:“门前的官马大道直通镇竿。到了镇竿,离贵州就不远了。”
父子三人在说话,灵芝在一旁伤心地抹着眼泪。
“娘!你莫哭,话虽那样说,我不会永远不回来。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回来的。”大喜安慰着母亲。
灵芝说:“大喜,听娘的话,心里莫总是惦记那个刘家小姐了。你们没有缘分。去了贵州,遇着合适的女人成个家,娘也就放心了。等你成了家有了儿女再回来。要是贵州地方好过日子,我和你爹也可以到那里去。”
“娘!放心吧!您的话伢儿记下了。”大喜点着头,泪流满面地说,“爹娘生我养我,教我做工,教我做人。如今大喜万不得已,撇下爹娘远走他乡。不孝的大喜这一去,爹娘的跟前就只有二喜了。二喜,哥哥拜托了。”
大喜和二喜,兄弟哭成一团。
老矮准备好一套雕匠工具,灵芝清理好日常的衣物,到刘家结账得的银两,正好作为大喜上路的盘缠。他要走的这条路,虽说是一条官马大道,可途中有个铁门槛,赤贫的山民们,倚仗着险要地势在那里坐坳吊羊。爹娘不放心,要二喜送哥哥一程。大喜说不必,他和那里的梅山虎匠石老黑是伙计。麻家寨和铁门槛隔得那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二十上下,月出半夜”,这天是十月十八,当月亮爬上东方的山脊时,大喜上路走了。
一连几天,麻家人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老矮和灵芝两公婆,几乎没睡过一晚安稳觉。他们害怕刘金莲的到来,却又意识到她的到来不可避免。他们估计,刘金莲白天无法离开刘家窨子,她的到来一定是在晚上。夜晚,老矮和灵芝都要坐在火塘边,除了张开耳朵、细听屋外的动静之外,还在核计用什么样的话语劝说痴情的小姐。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变冷。十月小阳春的暖意,在高山上不再维继。转眼到了十月二十二。吃过晚饭,两公婆又坐到了火塘边。再过一晚,刘家将摆酒宴客,刘家小姐要吃离娘饭,要唱哭嫁歌,会一直有人陪着她,她是不得脱身的。今晚她若是再不来,等到二十四那天清早花轿进屋,把她抬到了张家,她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来麻家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