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例子是林则徐辞职。
1820年6月,林则徐被朝廷实授杭嘉湖兵备道,“兵备道”就是整饬兵备的道员,是设置在各省军事要冲,监督军事、参与作战的官员。林则徐离开京城赴浙江杭州上任。就在上任后第二年的8月底,也就是1821年8月底,林则徐突然作出一个决定:他找到当时浙江巡抚帅承瀛,向他提出辞职,辞职的理由是父亲病重。他对帅承瀛说,他的父亲林宾日在家误吃了冷腥食品,卧床二十多天,水米不进,昏迷不醒,要求立刻辞职回家探望父亲。帅承瀛非常体谅林则徐的难处,但他也为林则徐着想,建议林则徐不要离职,暂不开缺,探亲可以快去快回,回来后继续任职。也就是说,他建议林则徐不要辞职。但林则徐坚持要辞职,他表示,不辞职就不能安心回家。帅承瀛无奈,只好同意。随后,林则徐便匆匆赶回了家乡。可等他9月底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病愈了。随后,林则徐在家过起了闲居生活,并且这一闲居就是半年多的时间。
直到1822年4月,林则徐的父亲林宾日见儿子闲居在家,就劝林则徐说道:我和你的母亲精神还不错,你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当时林则徐三十八岁),应该报效国恩,不宜早早退休。再说,家里也没有多少积蓄,你长期在家闲居,也增加了我很多的忧愁。
林则徐听他父亲这样说,便于1822年4月初启程前往浙江,找到帅承瀛要求任职,帅承瀛后来推荐他出任江苏淮海道。
林则徐的这次突然辞职,引发了官场上不小的震动,人们不相信回家探望父亲是他辞职的原因,所以都议论纷纷。有人猜测,林则徐辞职可能是因为在浙江任职,与人不和,干不下去了,一气之下才作出辞职的决定。
后来林则徐在一封给友人的信中解释说:我在浙江任职期间,与其他官员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毫无隔阂,绝不是因为与别人不和而辞职。我之所以辞职,有三个原因。第一,父亲病重;第二,老母亲跟我在一起,我不可能让她一人回家,我必须陪同归省;第三,妻有孕在身,已经怀孕十个多月了,面临生产,离不开我。所以,我要和她们一起回家。
我们今天在研究林则徐这次辞职的原因时发现,他在给友人的这封信中的解释是很牵强的,因为他的辞职存在着两个明显的疑问:
第一,杭嘉湖兵备道是当时非常重要的、有发展前途的好官位,林则徐对此十分清楚。他被授以杭嘉湖兵备道,是他在仕途上迈向成功的一大步,没有特殊情况,林则徐绝不会轻易放弃。可是,林则徐却毫无留恋地坚决拒绝了帅承瀛给他留职的建议,义无反顾地要求辞职,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当他回家看到父亲已经病愈,为什么还要在家闲居半年之久呢?后来还是在父亲的催促之下,他才重新回到浙江的。
为了找到问题的答案,笔者翻阅了林则徐在这个时期的一些文稿,发现他多次谈到对官场的不满,特别在他的诗文中,多次抒发当官难的感慨。比如有“三叹作吏难”等诗句。还有一首诗,直接抨击当时官场的“利禄徒”。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
呜呼利禄徒,字氓何少恩。所习乃脂韦,所志在饱温。色厉实内荏,骄昼而乞昏。岂其鲜才智,适以资攀援。模棱计滋巧,刀笔文滋繁。峻或过申商,滑乃逾衍髡。牧羊既使虎,吓鼠徒惊鹓。有欲刚则无,此际伏病根。……举错惬舆论,激浊澄其源。……但当保滑洁,弗逐流波奔。
意思是说,这些“利禄徒”,平时所学的都是如何做事圆滑,他们的志向也仅在吃穿不愁。他们外表强硬,内心虚弱。那些贪官污吏的冷峻比申不害、商鞅还厉害,而他们的圆滑则超过了驺衍、淳于髡。林则徐感叹廉吏受到排斥,恶吏逍遥自在的官场现实,在诗中表达了他对贪官污吏的极度反感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