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国男人不完全肖像(6)

中国男人书 作者:《新周刊》


在中国,20世纪“60年代生人”就像电影里的“第五代”一样,是最铿锵有力的一个代际标签。他们也许是跟时代关系最特殊的一代,也一度被描述为历史上“最非常态”的一代——生命的一半是暗,一半是明;一半是凝重的传统,一半是自由的天空;一半是革命的尾声,一半是开放的先声;一半是诗意,一半是商业;一半被世界主宰,一半主宰着世界——他们有理由成功,也有理由失败;他们有理由分裂,他们最终没有分裂,他们在跟分裂抗争的赛道上,还未过足冲刺的瘾,便一下子闯进50岁这扇“深度中年”的大门。

50岁,是男人生命周期中继48岁(第四个本命年)之后的最后一道魔咒。男人极少愿意承认,年龄数字是他们心中的一例隐疾。而48—50岁,应该是他们心态颠覆性变化最大的两年。就像一次生命扩张的临界体验——才刚刚解下佑福本命年的红腰带,盘点着可以换取人生安全感的资产总值,结算着前半生打下的江山和女人,自赏着储蓄几十年的所谓社会角色和人性,自危着悄然侵袭的力比多衰退和社会角色的或可失灵——身为男人力量集合的峰值似乎袭来。在生理数字的干扰和刺激下,他们下意识地以缴械合作的姿态,迈进了这个赤裸裸的“深度中年”的界标地。女人有临近30岁狂甩青春尾巴的心态。翻版到男人这里,临近50岁便是同样的生命写照。他们抚摸权力,不仅为了指点江山,还附带检测功效;他们挥霍物质,不单为了满足物欲,还妄图填补空虚;他们怀旧童年,不是为了分享记忆,而是难以自抑的感伤末世;他们呼朋唤友,不仅为了统帅友谊,更在乎享受荣耀和挫败感的同构共识;他们出轨偷情,鲜有为了化学爱情,而为证明自己应该“还行”;他们守护家庭,未必为了道德责任,而是回归反哺期的港湾依赖和心理习惯。

50岁的男人,最恨董桥。那个提前走过50岁的老男人,用一杯略显恶毒的“中年下午茶”,泡醒了50岁老男人的尴尬心事——中年是危险的年龄,是天没亮就睡不着的年龄;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愤怒的年龄;不是脑子太忙、精子太闲,就是精子太忙、脑子太闲的年龄——而医学和社会心理学曾同时举手说明:男人察觉生理能力和欲望突然衰退的那刻,便是他身为男人之雄性生命力发生颠覆的一刻。此后所有关于男性与存在感的证明性事件,都将改以笃定踏实、温存祥和的气场出现。他们不再从内心刻画本·拉登和卡扎菲,他们开始看铃木大拙、圣严法师,或重新反刍《金刚经》。他们可以真正开始和美好的异性“敦柏拉图式的伟大友谊”。

50岁的男人,最懂王朔。不只是对那句“苍孙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倍感与我心有戚戚焉。而是看着那本《和我们女儿的谈话》封面所印四字——“全暴露了”,感到一语击中软肋。更是捧着朔爷刚好写于50岁的《我的千岁寒》,看着电影《非诚勿扰》里的人生告别会时,一颗老心脏揣在老灵魂里怦怦直跳,心里骂一句:这个老王八蛋真懂我们啊!

话说回来,“深度中年”没什么不好。他们开始内向而生,知天命更知自己。一份来自美国的《国家科学院学报》调查,成了老男人们的心理福音。研究人员调查34万名年龄在18—85岁的美国人,询问他们对生活的满意程度并用“日常幸福感”和“总体幸福感”进行衡量。结果显示:“压力”和“愤怒”指标随年龄增大而下降;“悲伤”指标40岁后略有上升,50多岁时开始下降;“快乐”和“享受”指标50岁后开始上升——相比30岁、40岁,年逾五十者人生更快乐、压力更小。

如此看来,男人迈进赤裸裸的“深度中年”后,生命几乎不再受到数字的刺激和干扰。等同于开启了另一种人生第二春。好吧,40—50岁的老男人们——祝你们幸福!(文/张凌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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