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学以后,我家的生计又陷入困难境地。母亲靠教授日本舞得到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日常生活,如果再供我和弟弟妹妹上学就有些吃紧了。于是我就想自己赚学费,并决定做家庭教师打工赚钱。
我在大学时代,一直给两家,多的时候是三家孩子当家庭教师。其中多是我的初高中老师和朋友们给我介绍的。我接触了很多教育大学附属初中、附属高中的后辈们。很多打工的学生得到生源的途径都差不多,所以阴差阳错,就有了许多巧合发生。
当时的一户人家,男主人是大型燃料企业的高管,他的长子找到了藤井裕树君做家教,他的次子则找到了我做家教。这样,我们俩得以一起监督两个孩子的学习,中间很多时候我们俩就会聊起来,有时到了兴头上还会摆上酒,于是学习室也变成了好友聊天的场所。
今天看来那时候实在太过分了,我对那户人家充满了歉意。不过我也感受到,那真是一个对大学生无比包容、无比爱护的年代。家庭教师与被教授的孩子的家庭成员像亲人一样相处,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我最后还与当时一个学生的姐姐结为连理,这就是后话了。
话题转回我家当时的情形,让我不能忘记的是来自姐夫家的援助。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安江,嫁给了一户叫做镜山的人家。姐姐的公公忠男氏是当时位于东京日本桥老铺百货店“白木屋”的社长。姐姐嫁给了他家的长子望男。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是我可以信赖的、能够一起谈天说地的好姐夫。
在我进入大学的1952年,白木屋陷入了一场股票引发的变故。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之一就是意欲收购白木屋的横井英树氏。当时经营着纤维制品生意的横井英树氏执拗地买了很多白木屋的股票。忠男氏为了保护白木屋,与横井氏闹到了法庭上,开始了一场历时三年的官司。
城山三郎的小说《篡夺》就是以白木屋事件为背景撰写的。这场变故的最后,东急集团的总帅五岛庆太氏收购了横井氏手中的所有股票,随后将白木屋收入东急集团囊中。
白木屋本店于是改名为东急百货店日本桥分店。这家店于1999年关门,现在那里盖起了高层大厦。“一切仿佛一场梦”,每次走到那里,我都不由得想起芭蕉的这句俳句①。
忠男氏后来出任日本NPR的副会长,1980年以88岁高寿离开人世。姐夫望男进入日本油脂工作,退休以后于1990年心脏病发作身亡。姐夫为人敦厚,在我担任尼康副社长时,他把自己拥有的尼康股票全部出让给了我,还说:“庄一郎,以后自己公司的股票还是要拿在自己的手里啊。”虽然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于身为长子的我来说,他是我一生值得信赖的好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