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兴听了垂下头,眼里有泪闪出。末了,才唏嘘道:“我10岁那年黄河决口,村子泡在了大水里。爹被大水冲走了,我与娘讨饭过来。那年豫西也遭了大旱,大多庄稼颗粒无收,家家都没吃的,一天讨不上几口饭吃。快走到地藏村时,听说齐伯在村口放舍饭,娘拉着我的手就往这里赶。快到饭场时,娘一下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程兴说着呜呜地哭了。南山瞅着程兴那痛苦伤心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不幸,也连声叹息起来。
“后来,还是齐伯出了钱给我娘置了副棺材,召集村里人把我娘埋在了枣林里。齐伯见我小,收我在村校敲钟。打前年我才回到齐宅照看门户,干些跑脚的差事……”程兴正恓恓惶惶地说着,突然门外传来唤叫他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姑娘走进来说:“那边水瓮里没水了,纪妈让你挑水哩。”那姑娘见程兴泪流满面,倒捂着嘴偷笑起来,“又给大家说你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桂花,就你没心没肝,人家正难受哩,你还笑!”程兴抹了一把眼泪,向那姑娘怪道。叫桂花的姑娘白了程兴一眼:“我都听烦了,说那有啥用处?”
听说要挑水,南山赶紧起身说:“我来挑去。”程兴忙将南山拦住,出去了。水井就在窑前的一旁,南山跟上,帮程兴从那井里摇上水来,还要夺程兴肩上的桶担,程兴哪肯松手?待程兴挑着水走后,南山就打量这偏宅来。偏宅足有二亩大小,分前后院。后院面南是五眼青砖挂面的窑洞。窑洞东侧是几间大瓦房,西侧是一排圈棚;圈棚内拴着几头膘肥体壮的骡马;前院一侧是一排厢房,空地上种了许多树木花草,中间以卵石铺成小径,宛若花园一般。偏院北面隔壁是齐宅的正院,只见青砖起顶,房脊高耸,翘檐如展开的鹰翅样,一派壮观罕有的气象。
吃饱肚子又得厚待,南山如何能闲得下来,看见圈棚里才被牲口屙下的一摊屎尿,便抱了麦秸垫上又抓起铁锨掊起干土来。正埋头干着时,不防被人按住了锨把,南山扭头一看,是福顺老汉。“后生,你不是要找活干吗?我将才跟东家说了,留下你扛活。”南山喜得又要给老汉鞠躬,却被老汉拦住了,“要谢,该谢东家,我跟你一样都是扛活的。不过,这东家可是大善人,往后,你就知道了。”
刚才,福顺老汉等不得齐麟公从外转悠回来,便往朱雀河边找去了,见了齐麟公说:“老哥,我看那小伙子是个实诚人,留下他干活吧?”齐麟公说:“你看行,就留下。”这时,保长齐安扛着把锄头上工来,打了招呼后,齐麟公对保长说:“往后把村子看紧些,我看有戏要开台哩。”福顺老汉是个戏迷,忙问:“要唱啥戏哩?”保长明白齐麟公说的是啥,就对福顺老汉说:“福顺哥,这戏与你说的那戏,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