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被男人搂着入梦,这习惯是父亲给我养成的。父亲出差的日子里,我常会偷偷地跑到巴特那里,在他怀里安静地蜷缩一中午,哪怕一小时或半小时,我都会心满意足地不再渴望什么。我与他比手的大小。从那时起,我就下意识地喜欢能用手掌环住我脖颈的男人,尽管那时我还无以领会性感的享受。
除了被我这个还不能称之为女人的小女孩天天缠着,我没见过巴特还与哪个女人亲近过。我没有同龄的玩伴。巴特指着我的小鼻子提醒我:你会长成一个幽闭的女人,像猫那样。
“我不像猫,猫会捉老鼠。”
“你会捉男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用“男人”这两个字眼,我不解,但又感觉莫名的新鲜和可笑,便搂着巴特的脖子疯笑了一会儿。
我那条天蓝色的长裤不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什么挂破了。母亲舍不得扔掉,就拿到我家对面的裁缝铺去补。我的屁股后面多了一个如眼睛般的补丁。
从此,我隔窗望去的时候,总会注意到街对面缝纫铺的窗前坐着一个与我同龄的男孩。男孩黑瘦而机灵。透过玻璃,我可以看到他眼睛里发出的光亮。
我的那条裤子似乎就是母亲与缝纫铺老板娘的机缘,后来她没事就去跟那个漂亮女人聊天。那女人的外表装扮和气质,像是从南方漫游过来的。南方都是水城。在我的想象中,南方人是坐船上班、上学和做生意的,南方人可以把楼房修建在水中。那女人似乎也像是在水里浸泡过的,白皙透明的肌肤,两只饱满颤悠如吊钟的乳房隐藏在衣服里层鼓鼓囊囊,欲望顺着若隐若现的乳沟朝着未知的深处铺展、延伸。我都想钻进去摸摸或者看看那勃起的乳头和乳晕的颜色。
她叫格娘,和那个叫罗尼的男孩相依为命。罗尼偶尔会喊她一声“妈”,更多的时候是喊她格娘。
K镇很小,来来往往的就那么一些熟识的面孔,谁见了谁,都感觉见过,尽管叫不出对方的名字。突然出现两个外来者,没几天镇上的人都知道了。格娘的漂亮,使人们的各种目光纷纷照耀在她的身上。又黑又瘦又怪的罗尼被人忽略了。
那天,太阳像不留神患了阳痿的男人强打精神看了这世界一眼便黯淡失神。我抱着身体正在疯长的小猫靠在墙根下,看着泥土上我俩的阴影。没有阳光的时刻,阴影倒显得珍稀。
“喂,抱猫的女人。”那个不爱说话的罗尼从对面走来,冲着我喊了一句。
“不许你这样叫。我不喜欢。你应该学会礼貌。”我板起脸抗议。
“我没有叫,狗才叫。我是喊,我喊错了吗?”
“我有名字。以后喊我米诺。”
这样,我和罗尼就算认识了。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猫,但也不讨厌。猫不听话挣脱我的怀抱时,他会将猫捉回来,放到我的怀里。然后,他说:“我比你大,我是男人,我得保护女人。”我弄不清他比我大多少,不会超过三岁。他 喜欢别人说他是男人。他有很多奇怪的举动,在做奇怪举动的间隙里,他会断断续续告诉我有关他的故事和记忆。
“格娘是你的妈妈?”
“是,也不全是,她是我爸爸的老婆。”
“你爸呢?”
“被车撞没了。”
依我当时的年龄,还不能太深地理解和体验到人的死亡,但我知道那是件悲伤的事,就像我心爱的猫突然不再呼吸不再望着我讨要吃的那样。死是件轻松而沉重的事,从罗尼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清淡。
“多久了?”
“两年。”
我和罗尼玩得很投机。我依旧抱着我的猫,然后看着他摆弄一些东西或者说话。
他带着我到一座偏僻的土堆上,安排我坐在上面,然后,他毫无顾忌地解开裤子在一个小坑里撒尿。他故意叉开腿,挺起肚子,将尿撒成很优美的弧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我的猫吃惊地望着这个小男人,我捂着嘴哧哧地笑。
“你没羞,你把小鸡鸡都露出来了,你恶心!”我嚷着。
“这有什么恶心,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我要是当了国王,我会下令给我的子民们,让所有的人都不穿衣服,想干啥就干啥,那才叫真实。当然咯,不能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