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执事陷入沉思,嘴唇抿成一线长久不语,他轻轻松开手,重新将那张战帖展平,又撕开手里的那封信,火漆封蜡被打开,露出里面黄色的皮纸,他抽出皮纸,然而却在看到那行赫然醒目的墨字时堪堪怔住——“西川塔克宁王沂南致魔族执事湛泸之战书”。
“沂南……塔克宁王……”他蹙着极好看的眉,轻声念叨着,暗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淡淡的光辉,仿佛蒙蔽了一层凝涩的风雾,他不断回想着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皮纸上飘溢着浓浓的墨汁味道,伴随着另一种他熟悉的味道,可那却不是藏香,而是一股清新入骨的兰花香气!
这样想着,他陡然一个微颤,脸色骤变,目光带着说不出的震撼……是他?!原来是这样……竟然是他?五年不见,那个人竟是现如今的塔克宁王!湛泸暗暗咬了一下牙,一种威胁感顿时侵袭而来,宛若漫过沙滩的海水,将他的思维细细抚平。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沉沉地响起,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发出宣言——
“恶魔,不要以为你会胜利!西川所有的子民都会为幻惑圣花而战斗!”那是一个西川孩子面对苍天发出的呐喊,挣扎在绝望边缘的男孩撕心裂肺地跪倒在满地的死人中,那些死人都是他的亲人,他满脸都是血泪和战火留下的烟熏痕迹,身上的衣服和战甲破损不堪,随处撕开的裂口裸露出他小麦色的皮肤。
他受了很多伤,胸膛和口角不断往外淌着暗红的鲜血,然而他手里还握着长长的马刀,雪亮锋利,清光朔气流转不息。
五年前,就是巫马与西林山庄反目的那一年,巫马族逃离中原不远万里来到西域。那个时候的西川贫瘠穷困,漫漫黄沙倾覆着碧色的长天,到处可见祖先留下的遗址和断裂的墙垣,整个世界众生颠倒一般沦陷在穷苦中,食不果腹的子民艰难地生存在大漠苦寒的苍天下,人们穿着藏红花色的棉袍,腕上的银手镯碰撞着风一般清脆的响声。他们围成一个圈排列游行着,诵读着失传的经文,举行着各种各样古老的宗教仪式。
祭祀的铜盆火焰和卡垫桑烟摆满了神庙门口,一根根藏香在空气里缭绕着千丝万缕的青烟,熏陶着人的鼻腔和喉咙,轻轻一咳便会呕出黑色的灰尘。祭司用银制的雕花藏刀蓦然一转,便刺破牛羊的腹部,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浑黄厚实的土地,而它们焙烤成熟后的肉体则成为供品摆上祭台,作为通灵的法师最青睐的使徒乞求风神之子的保佑——然而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祭祀却见效甚小,民众疾苦,以至于最后连王族军队都无法吃饱。
在那里,巫马族作为外来贵客,有幸见到塔克宁的幻惑圣花——七夜兰。无数围绕的火把中,美丽高贵的蓝紫色花朵被身穿白衣的圣女捧上祭台,散发着诱惑陈腐的香气,仿佛古埃及封印在棺椁中的木乃伊,待到揭开一层层亚麻布时才发现其主人风姿残存的真容。他们亲眼所见,所有人跪拜在七夜兰面前,兰花紫而发红的叶片在圣火中无尽燃烧,然而那看似枯涸的叶片却微微卷曲起来,光泽逐渐变得丰沛饱满,仿佛能流淌出水分来,缭绕的桑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生成,渐渐凝成人像的姿态——那便是所谓的风神之子。
这样的仪式是隆重而不多见的,尤其是在那个贫穷而原始的时期,荒蛮而清苦的环境凉水一般毫无滋味,然而巫马氏族却有了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