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霓悄悄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走出房间后,她悄声对我说:“别理他们,咱们自己帮她联系!”
谁知道,就在这天的下午,由于两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景焕永远走出了这个家庭的大门。
“糟了!景焕走了!”
午饭后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谢霓便气急败坏地敲开了我的房门。她来我家次数虽不多,却远比我在她家随便——这可能和我家的家庭气氛有关。妈妈极喜欢她,每次她来,都倾家中所有,为她烧一顿可口的饭菜;而谢霓,也从不辜负我妈妈的一片心意,每次总是风卷残云般地把饭菜一扫而光,一边还摆出品尝大师的风度,发出些具有权威性的评论。我十分相信谢霓评论的真实性,因为在这里,她可以换换口味,吃到一些在她家里永远也吃不到的新鲜玉米面、小米,甚至野菜、野果。
“怎么了?”我一边披上棉袄一边问,仍旧迷迷瞪瞪的。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谢霓急得直跺脚,“走走走!我们去找她!路上我再跟你说!”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拽得长长的,变了形,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一路上,谢霓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中饭时候,两位日本客人来访。看到景焕所做的插花,十分感兴趣,执意要见见作者。
“她们对那座插花的评价可高了,”谢霓一边蹬车,一边把飘到脸上的发丝掠开去,“她们两个虽说都是妈妈的同行,但都懂得花道。她们说那座插花色彩鲜明而不失协调,造型怪异而不失典雅,而且明暗对比,动静结合,是插花作品中的上乘之作。可妈妈不知为什么,不愿意让景焕出来见她们,甚至不愿让她们知道作者是谁,当时给了她们这样一种错觉,好像作者是我和谢虹其中的一个似的。后来其中一位发出邀请,说无论插花作者是哪位小姐,都竭诚欢迎她去日本做客,并且说,一切费用都由她们包了,还保证提供与日本花道同行切磋技艺的机会,等等等等,结果妈妈的回答很是含糊其辞。临走,那两位女士还留下了一份小礼物,说是请妈妈一定转交作者——那是一只手持花束,做得很精美的日本桃偶。谢虹一看就喜欢上了,央告妈妈先让她在房间里摆两天。妈妈对此要求不置可否,却反过来对谢虹提了个要求,要求她去向景焕拜师学习插花,并且要尽快学会其中技巧……”
“行了,你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她看看我。两人心照不宣地默默地蹬着车。
“其实,我妈妈那个人并不坏。”她忽然说。
“当然。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比别人的强,这太可以理解了。……那么,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更不可思议了。我一直没对你讲,为了了解景焕的过去,我和她以前的男朋友夏宗华建立了联系,打了几次交道以后,我发现这个人很自私,而且……在心理生理方面都有些变态——这可能和他至今独身有关系。我也摸清了一点他对景焕犯病所起的作用和应承担的责任,但不知为什么,尽管我很想了解他和景焕关系的全部底细,然而我的这种好奇心却战胜不了对他的一种厌恶感,我对他这个人有一种本能的防范。懂吗?我指的并不是那种侵袭,他骨子里很胆小,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而我也决不给他这种机会,这个我拿得很准。我指的是另一种侵袭——一种破坏你内心平静的侵袭,一种你明明厌恶却还要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敷衍的侵袭。为了摆脱这个,我不再去找他了解景焕的情况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敢不经允许地打上门来,更没想到,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谢虹给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