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军对中国的入侵,作为文化界人士的陆费逵自然要对时局作出表态。1932年冬天,他计划出版一个半月刊,让书局里的年轻人周宪文主编。陆费逵建议半月刊的名字叫“中国与中国人”,意在两个方面:一是人人应当有国家的概念,二是人人不要忘了自己是中国人。这道理看似浅显,却显出陆费逵的良苦用心。
周宪文觉得“中国与中国人”作为一个刊物的名字有些奇怪,于是改称《新中华》。民国初年中华书局出版过一个杂志《大中华》,由梁启超主持。《新中华》有点承继衣钵的意思。
在《新中华》创刊号上,陆费逵发表了《备战》一文,作为发刊词。文章论述了备战的必要性,提出“一致对外”、“长期抵抗”、“将整个的财力、人才准备作战”。对于军事、交通、文化等各个方面,陆费逵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的一些有预见性的观点深为书局的同人所钦佩。
陆费逵除了日本,没去过其他国家;也不大阅读英文书报,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对国际形势的判断。他说,“个人非有学问、有修养,不能成事。社会非有教育、有风纪,不能有为”。他认为一个人的创造性和远见卓识,需要靠广博的知识做基础。
正是这种出色的创造能力、预见能力,以及平易近人、宽厚仁爱的性格,使陆费逵为书局众位同人所拥戴,也延揽了众多的人才。前面提到的周宪文就是其中一位。
1936年,周宪文打算离开中华书局去从政,担任日本留学生监督,陆费逵就这个事情和他谈了三个小时,希望他能够留下。见他去意已决,便不再勉强,只是说:“我希望我们能够共事,不过你还年轻,对世途的艰难险恶还不甚了解,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如果失败了,不妨再回来,中华书局随时都欢迎。”老板宽阔的胸襟让周宪文无比感动,虽然后来周宪文认识到自己的选择并不明智而转到暨南大学教书,并没有重回中华书局,但几十年后,他对陆费逵仍然心存感激。
中华书局早期的时候,还有一位人才是黎锦晖。1920年年初,教育部规定全国初级小学国文改为语体文,“首宜教授注音字母,正其发音”,也就是说要让孩子们通过拼音认字。陆费逵反应极快,为了和商务印书馆竞争,他在教育部公布这个消息前,就跑到北京拜访黎锦熙——黎锦晖的大哥。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黎锦熙致力于改革语言文字,创造新教育和新文化,是一个风云人物。黎锦熙是湖南湘潭人,曾经任教于长沙第一师范学校,当过毛泽东的老师。
这个时候,黎锦晖正帮着大哥修订教科书,书名还没起,陆费逵仔细一看觉得不错,就带回上海准备印制,定名为新教材教科书《国语课本》。但这时遇到一个小问题,就是如何给黎锦晖署名。当时的黎锦晖在长沙得罪了官绅,又在北京招惹了学究,要是在课本上印黎锦晖的真名,怕是要招来麻烦,影响书的销路。陆费逵很认真地写信征询黎锦晖的意见,经过商量,最后印的是黎均全,均全是黎锦晖的字。出版之后,中华书局的宣传工作做得也到位,所以课本获得畅销。
商量稿酬的时候,黎锦晖表示由书局定,自己绝不计较。陆费逵看这个年轻人这么重事业,轻名利,而且课本编得又好,便伸出橄榄枝,邀请他到上海来工作。于是,黎锦晖开始了他六年的中华书局工作经历。
黎锦晖到中华书局后,任国语部部长。他年富力强、干劲十足,在白话课本、儿童文学丛书、儿童定期刊物的编行方面,在大规模暑期讲习班、新的小学教学法、学校使用拼音字、扩大课外文娱活动等实验方面,黎锦晖都作出了尝试。他还出任书局国语专科学校(简称“语专”)的校长,主编《小朋友》周刊,反响很大。喜欢创新的黎锦晖正是在中华书局工作期间,开始在儿童音乐和歌舞方面下工夫,最终成为中国儿童歌舞音乐的奠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