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路过那家“Sad Song”的时候是刚刚下过雨的午后,雨季里的阳光厚厚绵绵,照在我的手臂上,微微发烫,似他不经意注视我的目光。店里没什么人,反反复复播着一首黄耀明的老歌。他站在架子前,很认真地一张张选唱片,我看着他的侧面,暗暗地想,自己期待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听唱片,一起去旅行。他送我一枚戒指。一枚细幼的雕刻着密密的花纹的银戒,我知道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份超越友情恋人未满的礼物。银饰最初的光芒总是绚烂夺目,却无法长时间地暴露在空气里,与现实的接触使它慢慢褪色甚至发黑,宛如爱情。此刻,我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地望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曾经有过一个戒指,熠熠灼目。可是很久以前,它就已经不在了。
有一次我要他带我一起做节目,而他也难得地答应了。坐在幽幽暗暗的直播间里,他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太难得。他问我的理解,我笑着说我不告诉你。其实,在我的心里,爱一个人就是像此时这样,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目光盈盈,心定定。那一刻,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心疼,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拆穿,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是不是该把他归类到“三不主义”的渣男堆里,这场一个人的爱恋犹如一场寂静的焚烧,沉默地持续,就这么一直沉默着持续着。
临近毕业,家里安排了一份毫无悬念的工作要我回去,我清楚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当然,我也明白即使维持现状,依然离我想要的幸福很远很远。我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于是,租房吃饭这些最微不足道的事都被放大得困难重重,可我依然咬牙坚持着。我时常听着收音机望着天空发呆,看大片大片的云朵蔓延过整个城市的上空,无形的电波,熟悉的声音,一切都从这座城市的上空开始,却没人告诉我未来究竟会怎样。
“你想的我都知道,可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继续这样的话,那我就永远不再见你了。”这是当他辗转得知我的处境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听他的,而他真的这么做了。不见就不见,我和我的倔强依然留在这座城市。直至一年期满,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语无伦次地诉说,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息,一遍遍地说:“我知道的,我真的都知道的。”放下电话,我放肆地大哭起来,觉得自己就这么失去这段感情了,尽管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似乎就是荒诞可笑的。
带着冲动而激烈的情绪,我离开了那座带给我所有美好幻想和残酷现实的城市,冬日浓重的暮色把我的悲伤和眼泪掩藏得很好。彻彻底底地远离,不拖泥带水,赌气地发誓再也不要回来这里。
直到几个月之后又回去处理一些私事,晚上跟几个朋友吃饭,席间突然有人告诉我,大概两个月前邹鲲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去千里之外的老家照顾病重的姐姐和年迈的母亲,原来他一早就有了决定。朋友说,为邹鲲送行的那个晚上,看到他一杯杯喝到流泪,坐在地上拿出手机盯了好久,最后删掉了我的号码。我唯有摇头苦笑,难道这就是这个男人表达在乎的方式?理性地说,确实没人会指望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能承受起这样的重担,再热烈激越的感情恐怕也敌不过现实岁月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