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真有意思,我爸爸养鼠,你却灭鼠,鼠年灭鼠,有创意。
我问:“那你毕业后回家帮忙?”
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当廉价劳工。”
在李小夏看来,这个产业跟以前的贴牌代工电子产品和服装服饰没什么区别,不掌握核心技术,源胚胎全靠进口,培养到一定阶段后进行极其苛刻的产品检验,符合标准的新鼠出口,在国外接受植入一套定制化行为反应程式,然后成为富人的专属高档宠物。据说,现在的订单已经排到三年后,因此,把最花时间精力同时技术含量最低的培养阶段,放在了广袤的劳动力低廉的世界工厂,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如果是这样,我实在想不出灭鼠的理由。”
“第一,你灭的不是出口的合格新鼠;第二,逃逸新鼠的基因可能已经被调制过。”
李小夏解释,就像以前代工的iPhone会遭到破解,然后被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程序变成山寨机一样,有些代养新鼠的农场主会雇用技术人员进行基因调制,主要目的在于提高雌性幼鼠比例及成活率,不然很多时候都是赔钱买卖。
“我听说,这次大规模的逃逸事件,是代养行业为争取自身利益,向国家有关方面施压的一种手段?”
李小夏不以为然:“我还听说,这只是西盟跟我国博弈的砝码,谁说得清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才貌双全的女人,思绪飘忽,无论在新鼠世界或者人类世界,雌性都成了掌控未来世界的关键角色。她们不用担心失业,持续走低的出生率给企业带来了雇佣女性的优惠退税政策,这样女性就拥有了更加宽松的育儿环境。她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对象,新生儿男女比例一直在原因不明地走高,或许很快,男人们必须学会去分享一个女人,而女人,却可以独占许多个男人。
“给我寄明信片吧。”她的笑把我揪回现实世界。
“啊?”
“让我知道你还平安,不要小看它们,我见过……”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带着曼妙的弧度。
能拥有她的N分之一,对我来说,已经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们在河畔发现了一些东西,巢,他们这么叫它。
自雄鼠事件后,那场景一直像梦魇般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时常感觉到许多闪烁的眼睛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研究我们,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想我有点神经过敏了。
那是一些用树枝和泥巴搭成的直径约2米的圆形盖子,不是建筑,不是房屋,只是些盖子,我坚持这点。几个物理系的学生蹲在地上,讨论着树枝交叉形成的受力结构,盖子顶上糊着一层厚厚的叶子,似乎利用了植物蜡质表皮来防水,我注意到那些泥土的颜色和质地,并不同于河畔的泥沙。
这并不像鼠科动物的行为方式,也不同于他们的远房亲戚河狸。我能想象豌豆的口气。
“我在Discovery里见过类似的房屋,东非的一些原始部落。”一个哥们儿抬起头,肯定地说。所有人都朝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巢大概有十七八个,分散在河岸周围,排列格局看不出有特别的规律。教官问:“能从这些估算出鼠群数量吗。”黑炮很快地报出一个数。教官点点头,我摇摇头。
“有意见吗。”黑炮挑衅地瞪着我。
“这没有道理。”我蹲下,琢磨那些细小的足迹,从每个巢的出口,弯弯曲曲地伸向河水,又蔓延到其他的巢,像一幅含义不明的画,“我的意思是,它们没有农业,不过家庭生活,完全没有必要花力气造这样一个东西,然后又舍弃掉。”
“哼。”黑炮冷笑了一声,“你太把它们当人看了。”
我突然一怔,仿佛无数对目光猛地掠过我。黑炮说得没错,它们不是人,甚至不是老鼠,它们只是被精心设计、制造出来的产品,而且是残次品。
那些足迹有点怪异,其中有一行无论是深度或者步距都有别于其他,中间还带着一道拖痕,更奇怪的是,这痕迹只出现了一次,也就是说,它进去了,却没出来。我又观察了其他几个巢,也有相同的情形。
“这不是它们的营房。”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这是它们的产房。”
“教官!那边有情况!”一名队员打着趔趄跑进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