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年前妈妈嫁进言家,她不意外地也跟了过来,新组建的家庭除了多一个属于她的房间,一切照常如初。高考以后她一直住在学校,除了节假日甚少回来。她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她已经学会将自己的不满和抗拒屏蔽或是看得云淡风轻,如今她已经二十一岁,不用藉以借口,她可以自力更生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和言方因为高三的那次交集而慢慢熟悉,他停留在本地的时间总不长,上次言士尹做盲肠割除手术,他待了三个礼拜已是最久的一次。三天两头儿出差在外,四年来他们加起来不过打了那么十来次照面,两人所谓的熟悉,只是喊他一声小叔,客气地打招呼聊上一两句,仅此而已,他对她来说,总归是陌生的。
言士尹看见两人一道回来颇有些惊讶,说:“你们这么巧?”
言方说:“我在他们学校作演讲。”又对笑柔笑笑,“我倒是看见她了,她没看见我。”
笑柔站在旁边,满脸的惊讶,刚才不好意思问,原来在礼堂里的时候他真是在对着她笑,她却装作没看见一样走掉了。
因为言方难得回来,言士尹很是高兴,他让戈彤把藏了好些年的酒拿出来。
笑柔换了一套衣服走到饭厅,他们已落座,言士尹坐主位,笑柔和妈妈坐在左侧,言方在右侧落座。他脱掉大衣与西装外套,只穿着靛蓝色的毛衣,领口露出洁白的衬衣领子,言方正好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他礼貌地对她笑笑,又别开眼去和言士尹交谈。
言士尹给言方和笑柔各自斟酒,戈彤赶忙阻止他往笑柔的杯里倒满:“女孩子家的怎能喝那么多烈酒。”
言士尹挡开戈彤:“难得一家团聚,一点点怕什么。来,柔柔,言爸爸和你碰一杯,我有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闺女,老天真是眷顾我,但你只许喝一点儿。”他又拍拍胸口,自豪地对言方说,“我闺女真贴心,特意去了观音庙,给我和你嫂子求了两道签,还怕我笑话她愚昧迷信,我活这么多年都没见谁对我这么贴心过,真是比在隆冬里喝热酒还暖乎。”
笑柔很是不好意思,轻啜了一口,只感觉有炽热的火热从喉咙直烧到肺里再落到胃部,辣得难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赶紧放下酒杯扒了两口饭,戈彤责怪言士尹:“你看,把女儿都呛成什么样了。”
“妈,我没事,只是……这酒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她尴尬地把酒杯推开。
言士尹朗声大笑:“好,不喝了,言爸爸不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但这好酒不应该糟蹋,言方你一并喝了吧。”
言方看了看酒瓶,笑道:“六十二度,哥,我还要开车。”
戈彤端上她拿手的水饺,笑柔埋头吃饭,听着大人之间的交谈。
言士尹问起言方年后的工作打算,言方有自己的公司,在瑞士的三年里稳固在中国的投资,已经为他赚得了足够的财富,这次他会在国内待得久一些,如果发展能好得出乎他的预料,就会长久地留下来。
听他这么说,言士尹叹了一口气:“妈总担心你,这年头过得飞快,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也该稳定下来了,一眨眼笑柔也要大学毕业了,人也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笑柔一愣,她不知这话题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言方忽然看着她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不再说什么。
笑柔默默地把饭吃完,退下餐桌,无所事事地拿了一把小剪刀有一下没一下地修剪着阳台上那盘孔雀竹芋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