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先生听后一阵沉思,没有吭声。
演员继续说下去:“我不希望你选择第三种办法。因为这种办法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即使暂时不批你,也会记下一笔账,以后是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敲打你的。”
焦先生抬头问:“你说完了吗?”
演员点点头:“完了。”
焦先生向演员笑了笑,还是没有吭声。
演员看得出焦先生是要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为此心里不由得有所担忧。
焦先生看《云泉战歌》连排的那一天,特意换上一身衣服——一身半旧的灰色毛料中山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连裤线也是笔直笔直的。而且,如同以往一样,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乱,乌黑发亮。他走进首都剧场后楼的三楼排练厅,来到最后一排座位上和一些演员一起看戏。
连排结束以后,并没有人征求焦先生的意见,他对此也不在乎,自自然然地回到史家胡同宿舍那间又阴冷、又黑暗的小屋里去。
第二天,“军工宣队”派人来找焦先生谈看戏的观后感。焦先生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出了15个字来:“政治上刚及格,艺术上只能给20分。”这些话在“文化大革命”中,出自“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之口,就像是爆破了一颗原子弹。听意见的人顿时惊吓得目瞪口呆,并且深为焦先生捏了一把汗。
这个严重的政治和艺术表态很快就上了剧团的第13期《情况简报》,当做一个“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攻倒算”的突出事件,既上报,又下发。
那位热心的演员马上找到焦先生说:“你可捅大漏子了!三种办法你为什么单单选了最坏的一种呢?”焦先生似乎是有所准备的,缓缓地说:“我这一辈子都是凭艺术家良心办事的,你跟我排了不少戏,你应该了解我,我知道你的办法都是出自善良的愿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至于”军、工宣队”对我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和打算,我是根本不作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