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管物体是以怎样的形式呈现,不管它是现时的实在,或仅是我们欲念中的实在,不管它在直接的表象和未来的命运中是否同时都真实可触,物体和事物本身皆一无所值。它们的价值只存在于它们与一种极其复杂、世不二出的氛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之中,这些关系以一种极其单纯的形式反映了人类共有的情愫。艺术作品的每一块残片,因为契合于它的目的——不管这一目的是怎样的微不足道,均应能在其深度和广度上无声地回荡,而它所体现的种种情感倾向,其实只具有次要的意义。“优美的绘画,”米开朗琪罗曾阐述道,“它自身就是虔诚的,因为灵魂通过其为了达到尽善尽美,达于与上帝融为一体而付出的种种努力而得以升华。优美的绘画就是这种神圣的完美的映照,就是上帝之笔投下的影子!”理想主义的或现实主义的也好,现时的或普遍的也罢,只要艺术作品得以生存,这些全都无关紧要。然而,艺术作品若要万古长存,首先它必须是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不会像发育不良的生物在物种进化过程中会被逐步淘汰那样销声匿迹。相反地,具有独创性的作品,就连在它最微小的残片中也能得以永生。古代雕塑的一截破胸,一只残脚,一只断臂,即使已经被地下的潮湿浸蚀大半,我们的手一触及它,仍能感到它微微的颤动和隐隐的温热,宛如内在的生命力依旧在塑造着它一般。出土的艺术品碎片生机犹存,它像伤口一样渗着鲜血。越过岁月的深渊,人寻回了自己与几成齑粉的残片间的关联,用一种臆想的存在于我们的激情之中的生命意识,让它的完整机体勃发出盎然生机,这就是人在艺术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无与伦比的明证。人类智慧的努力镌入地层,一如化石在地层中留下了我们的物质器官进化的痕迹。实现精神上的一致并将这种一致移置于艺术作品之中,就是顺应宇宙为人类规定的对一种普遍、持久的秩序的需要。这种需要,学者用持续性规律来表达,艺术家用和谐的法则来说明,循规蹈矩的人则用团结一致的准则来阐述。
人类适应客观世界的方法总体上可以分为三类,即定义物与物之间关系的科学,揭示人与物之间关系的艺术以及探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伦理。上述三种方法告诉我们什么对我们有利,什么对我们有害。除此而外,一切不过是微尘鸿毛。不为我们所用的事物,皆无所谓真假、美丑、善恶可言。我们的敏感性与智慧的使命就在于逐一地探求那些能让我们捕捉人类世世代代不懈努力的种种神秘途径,确定人类社会习俗的价值,最终达到完全了解这种努力,接受它所带来的一切。这将是对我们所谓的谬误、丑陋与邪恶的最佳利用方法,借此获得更高的修养,实现自身的和谐,从而使这种和谐广布于我们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