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尤其是年轻人,终日在林中奔波。他们的武器首先是橡树或榆树多结的树枝,还有收集的石块。女人带着老人和孩子待在家里,所谓的家不过是草草准备的宿营地或者现成的洞窟。从开始蹒跚地迈出第一步时,人就产生出理想。那逃逸的野兽就是他们的晚餐,猎人食其肉以强壮筋骨,女人取其奶以哺育后代。因此,在男人心目中,野兽代表着部落最现实的前途。相反,女人却只注重眼前的和周围的事——准备饭食、养育孩子、晒制毛皮,不久,还有保留火种。所以,第一件用具可能是妇女发明的,例如第一只罐。因此,妇女是最早的工匠。她们讲究实际,谨慎保守,人类的制造业正是发轫于她们的劳作中。也可能是妇女把牙齿和小石块串成项链戴在身上,以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愉悦。但是,女人讲究实效的本性限制了她们的视野,第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还是男人。男人是平原和森林的开发者;男人是江河湖泊的水手;男人走出地穴,研究星座和云象;还是男人,由于受理想和变革的本性的驱使,掌握他的女人制造的用具,并把用具变成表现想象的,但在他心目中仍是混沌的世界的工具。这样,人类从一开始,就有两大力量维持着平衡,这种平衡从未被打破过。第一种力量是女人。女人是现实生活的核心。她们养育后代,维持家庭,使社会沿袭必要的传统得以延续。另一种力量是男人。男人是想象生活的核心。他们专心致志,研究未解的奥秘,把死亡引向一条永不停顿的变化之路,从而设定一个亡者的社会。
男人的理想主义首先是一种征服物质的欲望,后来才成为征服精神的欲望。所谓征服物质的欲望,就是为了获得肉、骨和皮毛,原始人必须猎杀野兽;为了满足内心对传种接代的要求,必须诱惑女人;为了赶走邻近部落的男人,不让他们拐走自己的妻女,或者不让他们侵犯自己的猎场,必须恐吓他们。人有再创的本性,他需要创造,需要倾诉生存,需要闯入周围人的生活。这种本性成为他的更高追求的出发点,并且由此衍生出精神交流的新的需求,萌生出想象工具的欲望,这种工具旨在从知性上对人的世界的规律进行表述。人已经有了武器,有了闪闪发亮的燧石器。他还需要装饰,或许为了引人注目,或许为了制造恐怖。他在发辫末梢扎上鸟羽,在脖子上戴上由兽爪和兽牙编成的项链,在工具的把柄上镂刻,进行文身,在皮肤上涂抹各种鲜艳的色彩。
游泳的驯鹿雕刻像旧石器时代,猛犸象牙,长20.7厘米,高3厘米,宽2.7厘米,伦敦大英博物馆
史前岩画年代不详,夏威夷火山国家公园
部落里有一个心灵手巧的男人,他能在骨头上刻画图形,或者在背部和手臂上描绘展翅的飞鸟、猛犸、狮子和花朵。于是艺术诞生了。他狩猎归来,带回一块木头,因为他觉得这木头像一个动物。他带回一块黏土,并把它塑造成小像。他带回一块平滑的骨头,在上面刻出侧影。他兴致盎然地在劳作中制造出20个粗糙的、幼稚的人面像,充满喜悦地注视着这些人像。他喜欢这种工作,因为工作本身在他和别人之间,在他和他所热爱的、由众生和草木组成的无限世界之间,建立起一种模糊的默契。而他本人就是他的生命。此外,他还屈从于某种更为明显的需要,那就是把人类获得的最早的知识固定下来,以供全部落享用。因此,出现了专为老人,为群居的妇女,特别是为孩子而留下的忠告,这是一个刻画得很模糊的森林野兽的形象,人应该捕捉它,或者惧怕它。原始人仅用几条简略的线条就把野兽的姿态和形象捕捉下来。于是,艺术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