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图片小许到著名图像艺术家老许(5)

我快要碎掉了 作者:走走


要是她那位该死的初恋看到现在的她,肯定会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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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有幸打开老许妻子的日记本并恰好翻到这一页(因为她现在不爱跟人说说她的想法),你将看到下面这篇冗长的东西:

给你们举个例子,有位女艺术家买来许许多多尺寸由大到小的玻璃密封罐,就是盖子边上有一圈橡胶,外面的空气再恶劣也影响不到里面的那一种。她在那些罐子里塞满了自己的生活垃圾,咀嚼后带着牙痕的口香糖,果核果皮,用过的卫生纸,牛奶盒,各种颜色的剩菜,各种牌子的避孕套,掉下的头发……要是我把那些东西全部细致地描述出来,得讲上大半小时,总之她把它们各自塞进一个瓶子里,它们都保持着逼真的被丢弃时的模样。避孕套的表面仍然泛着光亮,里面装着的液体使水果颜色的薄膜看起来像褪了色一样。她长得很不错,但看看沾满她唾液的口香糖,灰白,让人想到她衰老后的皮肤。看看她吃过的那堆东西,炒菠菜,鲫鱼豆腐,芹菜肉丝,那些材料我们也都通过自己的舌头了解过。看着她的作品会让我们想到自己的生活,每天我们接触那些东西,人们称我们是艺术家,艺术家同样需要用唾液腐蚀,用体液平衡荷尔蒙,人人都一样,就跟人人都只有一个脑袋一样,就算有什么不同,塞进瓶子里后也都一样了。愿意的话我们人人都能弄一套出来,从厕所的塑料篓子,或者黑色的厨房垃圾袋里准备出需要的材料,那些玻璃罐子实际上就是些装垃圾的容器,用不同的容器可以反映出不同的气质,比如塑料盆归塑料盆,铁皮盒归铁皮盒,当然也可以fusion(融合)一下,把塑料盆和铁皮盒放一块儿。再比如,在黑头发里掺进黄头发、红头发,直头发和卷头发搅在一起,务必使看到的人产生东西方融合的感觉,因为fusion如今已经成了最热门的时尚词汇。在这样的创意上,可以开发出不同版本:视觉版,就是在容器表面涂上各种鲜艳的颜色。嗅觉版。听觉版。可以为作品取的名字也很多,不动脑筋都能想出来:具体的,我的1/3(1/2或1/4也行);抽象的,远近、围城(用无题当然最省事);或者来个更环保的,人类生存的最后状态。

当然,这样的作品不能说是什么好作品,我们没办法进一步知道些什么,但可以进一步了解女人,那个女艺术家。作品就是艺术家的替代品,女人,我们会对她赤裸裸的身体感兴趣,我们看着她的作品想象着她的大腿,尤其是根部的那一块。她应该再加上一个瓶子,装满她的汗毛腋毛,你有很多汗毛吗?我知道有些女人会在夏天往自己的腿上手臂上涂白色药膏,等半个小时后再用一块刮板刮掉它们,据说这样做比用剃刀好一些,汗毛不会不长但会长得慢一些。我有个朋友有颗门牙,长度大概在两公分左右,呈一百八十度逆生,不过因为完全埋入齿槽的缘故,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照完X光片后,医生建议他做个小手术,就是把牙肉翻开,把牙齿拿出来这样一个小手术,说是再这么持续生长下去门牙会从鼻腔里长出。我还知道有些人的指甲也会向内长,嵌进肉里,结果引起发炎肿胀。那你们说,人的汗毛会不会也这么反向生长?就是根在皮肤上,毛往皮肤里长,这样挠一挠皮肤,会不会感到痒?毛继续往皮肤里长,会刺破血管吗?就像经过芦苇丛的河流一样,血液流速会因此减慢,这种办法也许可以用来治疗躁狂症患者。可以试着用透视手法,比如冰雕,或者做一个装置作品以表现那些倒长进身体内的汗毛,评论家们显然会就此写下一堆评论:这些倒插进身体内部的汗毛可以在我们的身体里待上很久,直到从另一边穿出来,这反映了表面平静但内里扎进无数小针的社会现实,疼痛被掩盖,这是对面子工程的委婉批评,是对自我存在进行的逆向思考等等。

我看过一个叫“法国三代摄影展”的玩意儿,我站在走廊上看着第一代的那些,什么也没看进去。在大师的阴影之下,我望着埃菲尔铁塔三角架上的油漆匠、抱着酒瓶的小男孩、跳过水洼的老绅士、在街头相互致意的老妇人,陷入了自己之中,就像陷入沼泽地一样。上天是不会那么慷慨地让一个平凡的摄影师得到大师的角度的。从第一部单镜头反光相机到现在的数码相机,普及率没能改变好作品的高要求。到现在,我仍然只知道不同相机带来不同手感这一点。

一个悲惨的现场,一个女人躺在那里,太阳为她死去的轮廓镀上光芒的亮边,也许她的手边还有一个破碎的彩妆盒,如果一个摄影师只想展示这些,那么他是有罪的,他只是旁观了一个悲剧。要仔细构思再把设想实现,这样摄影师才会注意更多细节,他在承受死亡,女人死去的线条,她的头发,有一根也许在嘴里,他对所有这些负有责任。好照片就跟好小说、好电影一样,要编写情节。摄影师和作家、导演没什么区别,当然也许出来的还是个落入俗套的垃圾,这一点得事先承认,但这至少不是个有罪的作品,摄影师没有利用他人的生活,他不应该利用已经产生的一切。

允许我狂妄吧,在我看来,负罪感来源于良知,但许多现代摄影者都无视这点,他们都缺乏悲天悯人的素质,他们都是图像的掠夺者,就像老许,他驾轻就熟地做着他的玩意儿,就像他驾轻就熟地和他的老婆性交一样,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真的快感?他何必浪费他的精液呢?按一下喷头,乳白色的沐浴液,要多少有多少。时代真是变了。也许我夸张了一点,谢谢你们听我说完,让我们一起举杯,祝老许卖照事业长盛不衰!

这天晚上,坏坏和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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