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湘峰在给谷恒沏茶的时候，也刚往自己的大夹层钢化玻璃杯子新泡了“信阳毛尖”。听了谷恒的话，他低下头，盯着正在舒展的、翠绿色的叶芽，看了好大一阵都没有说话，就连谷恒问到那个烟灰缸，也没吱声。

谷恒着急了：“我说伙计，你别跟我摆迷瞪阵好不好？省委、省政府年底开这个会的主题就是‘顾大局、保稳定、迎奥运’，我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布置，你要不开金口，我就算是瞎耽误工夫了。”

吴湘峰这才抬起头来，换了一个人似的，神色凝重地对谷恒说：“我从牧原开始，一直就是干纪检这一块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卫生工作，我比李铁铮还外行。不错，前段时间他确实来找我了，但我能帮他什么？只能帮他找人请教。咱省几个高等学府研究医疗卫生政策与社会公共关系的专家，甚至连据说要参与国家新一轮医疗改革方案起草工作的专家，我都拐弯儿抹角地替他找到了。至于人家给他念了什么经，我就没再多操心了。因为你们牧原市委、市政府信不过他，只是拿他当炮灰、当个顶缸的过河卒子，但我信得过他！他这人哪，就是一根筋、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主，这点儿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是他的性格，性格决定一个人做事的方式嘛。什么事儿，不管内行还是外行，他李铁铮只要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谷恒一看吴湘峰终于和他正正经经地说话了，神色这才缓了下来，伸着脖子问：“你的意思是说，市委、市政府都小看他了？”

“我没具体干过组织工作，但我知道，‘用干部’是个大学问。李铁铮的过去，我算是比较了解吧。‘三岁看到老’嘛，何况我是从他十八岁看到三十多岁呢？他弄出的那‘五板斧’，你说说，是不是一套很有战略艺术的‘组合拳’，每一拳都砸到了牧原市医疗卫生市场的‘死穴’？”吴湘峰手里的那个大茶杯，慢慢地转动着，自沏上茶之后，没有喝一口。

谷恒一看吴湘峰终于切到正题了，索性把自己心里的担忧直接说出来了：“老伙计啊，就是因为你对于李铁铮的过去了解得比较多，我才来你这儿的。说实话，我不能不考虑全市的稳定问题，尤其是干部队伍的稳定问题。他李铁铮那‘五板斧’抡出去，谁都明白，那将意味着牧原市医疗卫生系统，将会掀起一场风暴，将会有一大批人跟他不共戴天！我调来他那‘五板斧’的所有材料，仔细看了，说实话，无论从战略的高度，还是从每一个战术方面的细节上，我都很欣赏他的魄力和勇气，但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也就在这里。万一他是个张三爷，几斧子砍完，撒腿跑了，弄得卫生系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让谁出来去替他打扫战场？再往前说一步，这和省委、省政府现阶段的保持‘维稳’大局的主要精神，有点儿不合拍啊。到那时，搞不好我谷恒、还有张扶强市长，可都要替他顶雷的。”

“哈哈哈哈……”吴湘峰听了谷恒拧着眉头说的这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喘了口气，喝了一口茶，这才说：“奥运会离现在，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了，保持稳定，这的确是各级党委、政府必须重视的大问题。但是，李铁铮上任的第一天，就碰到的四件事，还有，老局长被上访群众逼得一天两夜不能睡觉，这我都听说了。这些问题说明什么？保持稳定，的确是目前的重中之重，但是，在社会稳定这个问题上，老伙计啊，你觉得釜底抽薪和扬汤止沸，哪一个更凑效？更能有利于长期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