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省委大院不远的一家名叫“全粥府”的饭店包房里，饭桌上摆着几个“清炒苦瓜”、“鸡蛋炒地皮”、“五香卤花生”之类的清淡小菜，吴湘峰和谷恒的面前，摆着木碗盛着的野菜粥，一瓶吴湘峰直接从办公室带过来的“老白汾”已经开了盖，但他和谷恒却没喝几杯，甚至连筷子都没怎么动，谷恒一直很认真地在听着吴湘峰在讲“关于李铁铮的故事”……

“铁铮这个人，倔啊。当初，我在黄河大堤上，看到他一个猛子扎出去了几十米远，觉得他有当潜水员的潜质，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苗子，就想动员他入伍。你可能对当时的背景还不太清楚，那个占了咱们二十多个岛礁的小国，不但在云南、福建一线正和咱们打得不可开交，在南海，也处处滋事，海军亟需强化西沙群岛的防卫，亟需开辟新的航道，这就需要尽快扩充炸礁部队，在海下爆破那些有可能成为航道拦路虎的暗礁。像李铁铮这样的人才，那简直就是为炸礁部队生的！哪知道，这小子当时学习成绩稀里哗啦的，居然梦想着当个科学家，对当兵根本不屑一顾。我是难得遇到这样的兵苗子啊，就委托县武装部的同志到他家动员李铁铮入伍。谁知道，武装部的王部长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火车，李铁铮居然拧着劲儿，咋说都不答应。他妈妈一听说儿子能当开大军舰的海军战士，高兴得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招待武装部的同志。一看儿子这么拧，急眼了，抄起一根柳条，劈头盖脸地抽了他一顿，武装部的王部长拦都拦不住。他妈妈犯着多年的气管炎，累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小子拧着脖子，还是不答应。他妈妈气坏了，又抽了他一顿，不顾王部长的阻拦，让他光着脊梁，跪到院子里的大太阳下去想，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才能站起来……唉——幸亏他是个孝子啊！”

吴湘峰说到这儿，慨叹了一声，对着谷恒面前的酒杯伸了伸手掌，没等谷恒端起酒杯，自己就先干了。

“嚯！这小子，是够拧的，那你最后是怎么把他弄走的？”谷恒端起酒杯喝干后，伸着头问，他显然是被吴湘峰讲的故事给迷住了。

“我不是说了吗？他是个孝子，但他倔。这小子，跪了俩小时，还是不松口，连王部长都看不上了，对他妈妈说，这孩子，既然有志气要当科学家，就别勉强了。那个时候，在农村，要是能出个当兵的，别说自己家里，整个家族，都光荣啊！还别说是到海军当兵了。所以啊，李铁铮的妈妈是铁了心要让儿子跟我走，眼瞅着儿子跪了俩小时，身上晒得都流油了，闷着头还是不吭声。老人家心疼儿子啊，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翻出他爹的照片，跑到院子里，往李铁铮脸上一摔，骂道：你给我滚！你不是你爹的种，我没你这个拧种儿子！骂完，猛咳了一阵，‘扑’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晕倒在地上了。李铁铮一看老娘出事儿了，这才吓坏了，赶紧把他妈妈扶起来，哭着说：‘妈，我答应你了中不？我答应你。’呵呵……这都是后来王部长和李铁铮自己跟我说的。就这样，我国海军才有了一个名叫李铁蛋、后来改名为李铁铮的优秀潜水员……”

“这家伙，原来是被逼入伍的。呵呵……在那个时代，这种事儿，还真是不多啊。”

“嘿嘿……你不知道呀，到了部队，我才真正领教了这小子的驴脾气。我给你说个更离谱的事儿，他水性那么好，居然晕船，你信不信？”吴湘峰夹了一口菜，边嚼边卖关子。

“他不是泡在黄河里长大的吗？咋会晕船？”谷恒被吴湘峰卖的这个关子给整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