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现在的感悟来讲,我很难不这么想:所有那些爆发性的文化岩浆已然自我升华,演变成了极微小的电脑芯片上的冰冷电路——这是对构筑社会复杂性、组织和联系的理性反应。这个世界需要变化,需要更高等级的功能。世界不仅呼唤全新的科技,还呼唤新的律法来应对这个世界,新的艺术和音乐来表现这个世界。老实说,全新的事物构成责任和爱的新水平,而我们都是这一全新阶段的组成部分。
在我高三毕业后,霍姆斯特德高中开始对校园进行改造,似乎要消灭我们所代表的创造性。小型草地逐一被水泥覆盖。我记得那些地方还被刷上了浅绿色。四方院里安装了监视探照灯,整个校园周围还竖起了八英尺高的围墙。在我毕业一年之后,那些煤渣砖被漆成了令人窒息的灰白色。或许这么做是为了保存、保护和削减成本,可这个学校看起来是以控制为目的进行了重新设计。我们的时代来了又去,随之产生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文化。然而,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只能说,这所学校漂亮得惊人。物换星移,对现今在霍姆斯特德高中念书的新生代学生们来说,不同的意志在他们心中发展壮大。我可以看得到,可以感觉得到。此外,这些孩子们也比我们当时更为宽容与友善。
回首过去的一切,我想起我和史蒂夫曾经是多么亲近,我们在一起共度了那么多时光。和所有的年轻情侣一样,我们也去看电影。我们看弗朗索瓦·特吕弗、费里尼、查理·卓别林、伍迪·艾伦和其他人的电影,而影片内容都关于鲍勃·迪伦、约翰·列侬、兰尼·布鲁斯和伍迪·盖瑟瑞,总之都是史蒂夫挑选的影片。至于浪漫电影,史蒂夫喜欢特吕弗的《朱尔与吉姆》和马塞尔·卡尔内的《天堂的孩子》。虽然我喜爱这些电影的剧情,并且为之神魂颠倒,可我恐怕无法了解情节背后的深层内涵。这两部影片都弥漫着一种关于失去的恐怖感觉,既富于浪漫色彩,又具有毁灭性,是我难以理解的。很久以后,我在1988年看了《人人为自己,上帝反对众人》这部电影,头一次,我真切体会到了对我而言具有毁灭性的情感戏剧的真谛。那天,我离开电影院,感觉自己似是行走在海底。我想他从前也曾有过如此感受吧。很遗憾,在很多情况下,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能全面了解史蒂夫的情感世界。
一天晚上,我们去了圣何塞的一个电影院,正是那一次,我了解了一部电影会带给史蒂夫多大的影响。当时上映的是一九六七年关于迪伦的一部纪录片《莫回首》,我记得有那么一会儿我没看电影,而是扭头看了看史蒂夫,因为他散发出的能量是如此强烈,好似他体内有可怕的电流在移动。那部电影着重对比了迪伦和另一位当代民谣歌手多诺万。我知道他崇拜迪伦在音乐方面的优势和成功,我发现对史蒂夫来说,身为这一对比中优胜方的支持者,非常重要。黑暗之中,他那激昂的表情流露出了对多诺万“技不如人”的无情蔑视,我不禁深感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