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和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啊？”

“怎么叫很不错？不过找他很容易，不是在合作社小卖部，就是在大队食堂里。”那个长者说。

“或者在床上。”一个中年妇女插进了一句话，又引起一阵笑声。

“他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我不理解地问。

“不！正相反，他的精力太多了，得找地方放掉。”中年妇女放声大笑起来，弄得别的妇女，特别是女孩子都低下了头。

看来，这位沈书记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他之所以当上公社领导，是因为上面有关系。这种人怎么能当标兵来树立呢？我立即给邵华打了一个电话。邵华说，这事得向上级请示。两个小时以后，邵华传达了上级指示：“这是省委书记圈定的重点，一定要树立这个典型。不要受一部分落后群众的言论影响，稿子一定要写好，突出沈成明。不得有误。”

电话挂上了，我不明白。这不是骗人吗？如果青海的公社领导都向他看齐，岂不成了大笑话。可是，上面的指示不容对抗。我是因为不听话被送到青海来改造的，现在面临的考验仍然是听不听领导的话。如果此时不听话，我还会被发落到什么更偏僻的地方？我决定不跟省委对着干，乖乖制定了第二天拍摄沈书记的计划：

一、社员拍手欢迎沈书记。中场面。

二、沈书记和社员在田间劳动。大特写。

三、沈书记和公社其他领导一起研究发展计划。特写。

四、沈书记参加水利建设。中场面。

五、沈书记视察大队幼儿园工作。中场面。沈书记抱着孩子的大特写。

六、沈书记在社员家里吃饭。中场面。

七、社员劳动。大场面。

沈书记爱女人，如果我拍的镜头里多出现些他和妇女在一起的镜头，便可以暗示出他的作风问题，这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点子。而且，撒拉族人是一个快乐的民族，其民族服装也很美。那个年纪较长的不是说，撒拉姑娘都喜欢穿着漂亮衣服照相吗？如果当晚能组织一场晚会，沈书记和姑娘们一起跳舞，那么这组稿子就圆满了。

我拿着这个计划草案去见沈书记。他一见到我，脸就沉了下来：“我早就听说你来了。又和社员说话，又向省里打电话，就是不来见我。”我一时紧张起来，他怎么消息这么快？我反应也很快地说：“你们公社很大，找到公社本部就花了我很多时间。我不愿意太麻烦您，就先请办公室的人把我安置下来。您别误会，我打电话给西宁，是请示批准我的拍摄计划。”

“您还没有和我见面，怎能做出拍摄计划？”

“我如果重点报道公社，当然得先和您商量。但今天我来是报道您，您如果一谦虚，我就怕完不成任务了。”

沈书记的脸色马上缓和起来说：“您的报道计划写好了吗？我能不能看看？”

“当然，当然。”他看了以后，面露笑容地说：“不要太突出我，跟广大人民群众比，我是最不值得宣传的人。”

“不！不！西宁领导已同意了。只是最后一张您和社员一起联欢的场面，比较难拍。”

“这有什么困难的。明天晚上就组织一场火把晚会，社员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他们也该高兴高兴了。”

花了一天时间，我的拍摄计划都完成了。这天所有大队社员都穿上了节日盛装，等着我拍照。尤其是晚上的火把晚会，年轻人尽兴跳舞唱歌，大概有好长时候没有这么快活了。沈成明确实还有他可爱的一面，大伙可以随便跟他开玩笑，他很喜欢跳舞，女人并不见得讨厌他。少数民族的人情世故与内地汉族不同，他们在男女交往上比较开放，不像汉族人那么“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