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下人办事历来得力,不一会儿便诸事齐备,母亲挽了我的手将我送上马车,殷殷叮嘱。
马车缓缓前行,疏影从一旁的篮子里挑出一小盒杏仁酥递给我,笑道:“夫人准备的可全是小姐爱吃的,那么多,说是让我们在路上解馋,这哪里能吃得完?”
我心里一痛,手中的点心香滑清甜,软在心头,却化作丝丝苦涩。母亲这么挖心掏肺地为了我,而我竟然还这般连一句实话都不肯给。我不敢让母亲和家里人知道实情,因为我没有办法预料他们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就像我没有办法预料,如果有朝一日,东宫与三王府的对立将不可避免,他们会选择滟儿还是我一样。
应该承认,父母在滟儿一事上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我的隐瞒,即便本意是为了我好,但到底已还是在我心深处落下了一个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开,又或者说,究竟有没有能解开的那一天。
现如今,我的欺瞒,是不是同样也会在他们的心底落下一个结,即便我的本意并非想背叛家族。是的,我的所为,并不等于说,在我的内心之中,南承曜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父母和家族。只是事关他的安危,那么在无损我慕容家族的情况下,我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哪怕自己的心里,因为欺骗而愧疚难当。
这样想着,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小丝囊。丝囊里,除了有我默写下的信件和那支笛子外,还有一封我写给南承曜的亲笔信,他看了,自然会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约莫过了大半天的光景,慕容家的别苑已经遥遥在望,别苑中,有我最小的弟弟,慕容潋。不敢让父母知晓的事情,我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他,不放心让旁人送达的信件,我同样可以安心地交托给他。
光阴流逝,潋已经逐渐长成坚毅出色的男儿,虽然那桀骜不驯的性子让家里人着实头疼,但我却知道,他骨子里那凛然的刚正和傲气,以及他的坦荡磊落、胸怀天下。而且,我更加知他必然当得起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马车在别苑的门外停下,管事的陈伯连忙上前来对我行礼道:“这不是清小姐吗?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潋少爷刚来,您今儿个也跟着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有所准备呀!”
我微笑着开口道:“瞧您说的,自家人回来,还有什么可准备的,您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了吗?”
陈伯呵呵一笑,“瞧我,真的是老糊涂了,还是清小姐言之有理。”
“好了陈伯,我家小姐大老远的跑过来是专程来找潋少爷的,现在他人在哪儿啊,快把他叫出来吧。”疏影把马车上的东西交给别苑的婢女打理后,笑嘻嘻地蹭上前来说道。
“疏影姑娘,这可是在难为我呢。”陈伯笑着挠了挠头,“这别苑里又没什么稀罕玩意儿,潋少爷哪里能待得住,这不,一大清早的,他就带着弓箭上山猎白虎去了,依我看啊,猎不到老虎,他怕是不会回来的。”
我心里一紧,忙追问道:“是在皇家猎场吗?”
“不是的,”陈伯指了指对面山上皇家猎场外围密密的枫林说,“白虎性野,极难寻到,皇家猎场根本豢养不住。潋少爷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三殿下少年时曾在这片枫林里从白虎爪下救过人,这才起了争胜之心,非得去狩上一次不可。现在,估计他是进到枫林深处去了。”
枫林白虎,恍惚间,有模糊的记忆碎片如流星般飞快地划过我的脑际,这一片密密的枫林,竟是同三王府中的“枫林晚”分外相似。只是如今的我,却无暇分心理会,我看着陈伯急问:“他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