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平原一直以来都是蒙古族的游牧地,明朝为了防御北方蒙古民族的扰掠,修起了一条东起清水营西抵花马池的一千七百多公里的长城,当地人都叫边墙,弃黄河以南和长城以北的地区于不顾,那时河套也叫弃套。在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广袤地区,分布着草原戈壁和碱滩,风吹草低,牛羊互见。道光以后,雁行人拥入河套,才知道这是个养活人的好地方啊。
义和隆位于后套腹地,民国时期成为后套水陆中心。但是从狼山一带的高地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往南走,马背上的人远远会看到,义和隆不过是一片排列不怎么整齐的土坷垃。因为没有煤,就没有砖,义和隆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黏土里的铅性大,黏度好,抗风吹日晒雨淋。椽子和檩子都是从宁夏水路运到后套,两三毛钱一根。每一家的房子一侧都设有房梯,人们像走平地一样上房。房顶的作用一方面用来晾晒谷物,更重要的一方面是站在上面瞭望。随便上哪一家的房顶都可以看到全村或者更远的地方。想要找谁,可以双手卷成话筒吆喊,或者女人做熟了饭,喊地里的人回来吃饭。谁家来亲戚了,上房一看,几里之外一目了然。快烙饼吧,炒鸡蛋吧,客人一到,饭正上桌。或者远远看见来了个逃荒要饭的,走进了东家或者西家。在河套,对待讨吃要饭的跟对待上门的亲戚差不多,由于河套人大部分是移民而来,亲戚很少,即使有,一个村和另一个村隔得很远,轻易来不了。外来人大家都很稀罕。来河套逃荒要饭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如果到地里干活就能混饱肚子,谁愿意提讨吃棍呢?虽然提讨吃棍比拿镰刀轻省,可人活脸树活皮,人活着不是光为了一张嘴。河套人爱面子讲义气。
这里木材较缺,大户人家做木头的六十四眼窗,二十四眼窗。佃户穷人用树枝柳条插个窗户,也就强做有窗户的人家了。在后套做木匠,可能不是个很好的行当。一般的农户家里是没有家具的,只有用土和麦秸泥做成的各种实用的泥柜子,外表经巧媳妇的手用马粪油渣面汤抹成光亮状,称打浆面儿。这手艺也是衡量一个媳妇是不是手巧的指标之一,且每一个巧媳妇做出来的都不一样,像腌酸菜浆酸米罐子一样各有各的手法。在义和隆,老额吉的浆面儿是打得最好的,有人上她家学手艺的时候,她总是拿出一只黑漆古的青铜镜,和她的浆面儿比,她嘴里啧啧着,表明她的浆面儿不言而喻。除了木材,布料也很珍贵。因为河套麻和棉少,织绩相对差一些。大部分的人家夏天穿家织的粗布衣服,一改清末的宽大厚重,窄襟窄腿,一副乱世下的谨慎内敛。冬天是老羊皮袄,白天是衣服晚上是被子出门是行李,经久耐用。缎子是富家小姐和太太的压箱底的行头。除了婚娶是很少上身的。哪个姑娘太太有几件绸缎衣服或料子,就像哪一个财主有多少银元一样,代表家底的薄厚,姿色的多寡,是一种占有欲。实际的意义不在于穿。河套的夏秋气候倒是适合穿绸缎,但夏秋是河套最忙碌的季节,收获的季节叫抢收或抢收秋,男女老少都要下地。绸缎薄得像蜻蜓的翅膀,怎么经得住庄稼地里造啊,我的乖乖。
地商和财主家里通常在正房里摆放大红躺柜,齐胸高,一人长,四平八稳。一个家用的柜子如此的深度,可能是用来藏金银财宝的。据说有一个刚过门儿的媳妇,要给公公做面条儿,她弯腰进躺柜里挖面,没想到竟出人意料地放了个屁。媳妇没好意思再抬起腰来,一头扎进面柜里就被面粉呛死了。在河套,儿媳和公公有很严格的界限,男丁通常要外出挖渠或洗渠口,留在家里的媳妇和公公才是真正的授受不亲。即使这样,在河套流传的关于公公和儿媳妇的笑话也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