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在分析了孙中山先生“知难行易”说可能导致的不良后果后,又说:“中山先生对于一般民众参政的能力”,是“很有点怀疑”的,这是孙中山先生认识上错误的根本原因。不能因为民众尚无参政的能力就堵塞了他们参政的途径,更何况“民治制度的本身便是一种教育。人民初参政的时期,错误总不能免的,但我们不可因人民程度不够便不许他们参政。人民参政并不须多大的专门知识,他们需要的是参政的经验。民治主义的根本观念是承认普通民众的常识是根本可信任的。‘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这便是民权主义的根据。治国是大事业,专门的问题需要专门的学识。但人民的参政不是专门的问题,并不需要专门的知识。所患的只是怕民众不肯出来参政,故民治国家的大问题总是怎样引导民众出来参政。只要他们肯出来参政,一回生,二回便熟了;一回上当,二回便学乖了。故民治制度本身便是最好的政治训练。这便是‘行之则愈知之’;这便是‘越行越知,越知越行’”。
从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到,胡适的观点与孙中山先生的“训政”思想并没有根本的区别。问题是,在没有多少民主传统的中国,孙中山先生的这一思想一旦落实到实践中,特别是被统治者利用之后,就会产生许多流弊,甚至被“异化”。他不仅不能成为通向民主的阶梯,反而为专制张了本。所以,胡适进一步指出:“程度幼稚的民族,人民固然需要训练,政府也需要训练。人民需要‘入塾读书’,然而蒋介石先生,冯玉祥先生,以至于许多长衫同志和小同志,生平不曾梦见共和政体是什么样子的,也不可不早日‘入塾读书’罢?人民需要的训练是宪法之下的公民生活。政府与党部诸公需要的训练是宪法之下的法治生活。‘先知先觉’的政府诸公必须自己先用宪法来训练自己,裁制自己,然后可以希望国民走上共和的大路。不然,则口口声声说‘训政’,而自己所作所为皆不足以为训,小民虽愚,岂易欺哉?”
胡适以上两篇文章,引起了国民党御用文人的群起攻击。陈德徵在《民国日报·星期评论》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浅识》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陈德徵说:“小子浅识,生平只知有三民主义,只知有总理及遗教,只知有党。小子比不得博士先生,懂得好人政府,懂得好人政府的约法。小子终以为党是制法的机关,党不是诬陷好人为坏蛋的集团。小子认以党治国之时,只有总理底遗教,是国家的根本法,违反总理遗教者,即为反革命,即为反法;反革命和反法,均当治罪。”对于近乎无赖的陈氏之流,胡适只能认为他们“可怜”。
因为这次论战,胡适与国民党及蒋介石交恶,被迫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