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阳明先生行状》中关于王阳明顿悟前后的一些记载。《阳明先生年谱》中的记载和《阳明先生行状》的记载基本一致,但略有不同,下面为《阳明先生年谱》中的记载:
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静一。久之,胸中洒洒。而从者皆病,自析薪取水作糜饲之。又恐其怀抑郁,则与歌诗。又不悦,复调越曲,杂以诙笑,始能忘其为疾病夷狄患难也。
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语之者,不觉呼跃,从者皆惊。
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乃以默记“五经”之言证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经臆说》。
此外,《皇明大儒王阳明先生出身靖乱录》中的记载和《阳明先生行状》《阳明先生年谱》中的记载也有出入。《皇明大儒王阳明先生出身靖乱录》的记载如下:
久之得家信,言逆瑾闻先生不死,且闻父子相会于南都,益大恚忌,矫旨勒龙山公致仕还乡。先生曰:“瑾怒尚未解也。得失荣辱,皆可付于度外。惟生死一念,自省未能超脱。”
乃于居后凿石为椁,昼夜端坐其中。胸中洒然,若将终身夷狄患难俱忘之矣。仆人不堪其忧,每每患病。先生辄宽解之,又或歌诗制曲,相与谐笑,以适其意。
因思设使古圣人当此,必有进于此者。吾今终未能免排遣二字,吾于格致工夫未到也。
忽一夕梦谒孟夫子,孟夫子下阶迎之,先生鞠躬请教。孟夫子为讲良知一章,千言万语指证亲切,梦中不觉叫呼。仆从伴睡者俱惊醒。
自是胸中始豁然大悟,叹曰:“圣贤左右逢源,只取用此良知二字。所谓格物,格此者也。所谓致知,致此者也。不思而得,得甚么?不勉而中,中甚么?总不出此良知而已。惟其为良知,所以得不繇思,中不繇勉。若舍本性自然之知,而纷逐于闻见,纵然想得着,做得来,亦如取水于支流,终未达于江海。不过一事一物之知,而非原原本本之知。试之变化,终有窒碍,不繇我做主。必如孔子从心不逾矩,方是良知满用。故曰‘无入而不自得焉’。如是又何有穷通荣辱死生之见,得以参其间哉。”
于是默记“五经”,以自证其旨,无不吻合,因著《五经臆说》。
《皇明大儒王阳明先生出身靖乱录》的记载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即王阳明真正把“良知”作为自己学问宗旨是在四十九岁以后,而在龙场时,他还未到这一年纪,所以不可能用“良知”来解释“格物致知”。
“良知”说本是孟子所创,但当时的王阳明还没有将“良知”作为自己学问的宗旨。在这样的情况下,孟子就托梦向其传授“良知”说的秘意,这在情理上也说不通。所以可信度更高的《阳明先生行状》和《阳明先生年谱》,就没有王阳明在此时提出“良知”说的记载。
其实,王阳明对“格物致知”的顿悟,仅仅是对“致知”的顿悟,而《皇明大儒王阳明先生出身靖乱录》却将其误认为是对“致良知”的顿悟。
那么,王阳明的“龙场顿悟”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它的主要内容应该是:王阳明通过“主静修行”而超脱了生死之念,然后又以此为媒介,在实现“心”与“理”统一的过程中,体悟到“格物致知”之理不应该像朱熹那样是从“心外求理”,而应该向自己的心内求理。因此可以这样说,王阳明的龙场体悟与陆九渊对“心即理”说的体悟是相通的。
但在《阳明先生年谱》中却并没有明确提及“心即理”三字,而只是说:“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