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些情况老爷子全都了解，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这个光棍老头！我必须让老爷子帮忙，就说：“老爷子，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找麻烦！再也不给你找麻烦！行不？”

老爷子没有看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天上的湛蓝说：“你身上这古道热肠倒是挺好，但是，哎！没用了，这个年头儿没用了。”

老爷子这么说就是答应了，他答应帮我找房小磊！这对我来说是件无比兴奋的事情，因为那时老爷子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我一直觉得这个永远穿着大生产时期破背心、端着布满茶锈的大茶缸的白头发老头就是天外来客，仙人一般，我从没有想象过江湖上有什么事情是老爷子解决不了的，他是我生命中崇拜过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时我只顾着兴奋，没有更多地去思考为什么老爷子会显得那么无奈，为什么短短的一句话他会说出两个“没用了”，我没有去琢磨老爷子所谓的“这个年头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头儿。

老爷子让我去找一个人，这人名字叫“老四”，是“旗帜”游戏机房的老板。对，我就是这时候认识的四哥。我不知道就在这个城市，就在这一片区域，竟然有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比老爷子还要神奇，还要无所不能，但通过老爷子对四哥的描述，我分明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来到“旗帜”的时候，四哥正抱着他四岁的小女儿坐在门口晒太阳。烈日当空，游戏厅里却有些天昏地暗，我甚至看得见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飘出的阵阵乌烟瘴气。四哥的眼睛眯缝着，没有看我，直到我在他面前站定。四哥放下女儿，有些疲惫地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实话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四哥的眼神中比平常人多些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像老爷子说的那样传奇。就是这种反差使得我日后真正见到四哥身上的能量通过眼睛向外渗透的时候会那样叹服，惊为天人！

“四哥好，老爷子让我来的。”我很恭敬地给四哥点了个头。

“嗯，你要是来玩儿游戏的，我欢迎，有钱没钱？没钱我请客，要是有什么别的事儿找我，就回去吧，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告诉老爷子我办不了。”

“四哥，我，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啊！”

“我说得很明白了，除了玩儿游戏，任何事儿我都帮不上忙。”四哥只说了这三句话，就再次闭上了那对本来就不大的单眼皮的眼睛，显得那样慵懒地躺在午后有些暴烈的阳光里。

我听过老爷子的描述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与普通的混混不一样的世外隐者，不敢多冒犯，只得说了句“再见”就返回“杀手”。

老爷子坐在破椅子上看着我老远就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我却忽然有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我跟老爷子算是忘年交，向来不避讳什么，所以距离他还有好几步远的时候我就破口大骂：“操！什么鸟人！装什么啊！”

老爷子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嘿嘿，咋了？被熊回来了吧？”

我使劲儿拍着台球桌大声说：“熊倒没熊！他他妈敢！就说玩儿游戏可以，其他什么事儿都帮不了，还没等我说什么事儿呢，就说帮不了，这不装牛逼吗？你说你找的什么人这是？”

我忽然觉得老爷子笑眯眯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似乎并不完全是在看我，我下意识地回头，惊出了一身冷汗，四哥像老爷子一样同样笑眯眯地，就站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我，而此时他的眼睛和十分钟以前我看到的那双慵懒的、涣散的眼睛迥然不同，这么多年，我也找不出更为合适的形容那种眼睛的词汇，只能说，这样的眼睛，真他妈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