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锅的油酥烧饼加上藕夹,再要一碗老豆腐,吃得人心里胃里温暖起来,精神也饱满起来。
突然对食物有了一份难得的热烈。
吃什么呢?早晨刚刚吃过。又想中午。
还是喝些酒吧。
青岛纯生吧。
一大锅水煮鱼,那辣椒也热烈地奔放着——怎么这样爱吃辣呢?像前世在口味上就是南人。南人就有着隐忍的热烈,以口味的形式显示了出来。
谁写吃写得最好?
当然是汪曾祺。读得都流口水。
不到一定境界是爱不上食物的,它最给人温暖。
朋友说,如果失恋了,不必倾诉,吃就行了。
每天去扎针的路上,有早点小摊,只烙烧饼,油酥烧饼,先烙再烤。有炖出来的肉,用肉汤煨过的豆腐。炒出的土豆丝,里面的胡萝卜和小辣椒丝红绿分明,还有炸出的藕夹和茄夹。
这是家乡的小吃。每个霸州人几乎早晨都在吃这些东西。
但他们家最好吃。
男人戴八百度深度近视眼镜,女人烙着烧饼,兼收着钱,一手拿钱一手打开滚烫烧饼夹进鸡蛋或者土豆丝、肉。并不卫生,然而最烟火。
最简陋的几个桌椅,总是挤满了人。
除去夹肉,都是一块钱一个。
刚出锅的油酥烧饼加上藕夹,再要一碗老豆腐,吃得人心里胃里温暖起来,精神也饱满起来。
吃饱了要站着看他们烙烧饼。
面是昨夜和出来的,醒了一夜了,分外劲道了。
揪一块,成片,涂上油面(从前放麻酱,现在麻酱太贵了,一个烧饼卖到两块没有销路,于是用面放上花生油,倒在擀好的面片上),然后再放五香粉,一个个揪成小面团,小馒头似。
看了几天。她开了口:甭看了,你学不会,换一个人,做不出这个味。
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同样的作料,连克数都一样,鱼香肉丝这个菜,一万个厨师一万个味道。
每天去吃。
坚持了半个月。
用家乡话和他们聊着天。
没人知道我从何处来,又到何去处。
和海去许多小饭店吃过,几十块钱,四五个菜,有乡野间味道,并不差。
妈亲手做了手擀面,碱放得极多,都黄了。可是,很劲道。
吃了两大碗。
给我扎针的魏大夫说:“你吃的东西哪里去了?你怎么还这么瘦?你看我都不吃东西。”
我们坐在一起说做什么好吃。她喜欢吃山西的刀削面,在山西呆过十年,说山西的大烧饼那么大,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你们河北饭不好吃,到处是平原,没什么灵气,没山,没水。没山没水就不行。”
有时候会带给她一枝野花。
红王子槿带正开得怒放。折了一枝,走了五里地送给她,她欢喜得不行,插在残废抛弃的酒瓶子中——你中午吃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