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花、鸟、鱼、虫以及把玩于手掌间的古玩外,除去直率的、纯净的、轮廓清晰的肖像,除去刺绣的屏风以及装饰画不论,其单纯的感染力使人惊异——画中的飞鸟鼓翅飞翔,似乎引起振动。中国的绘画是按照音乐的起伏渗入我们的身心的。中国画还唤醒了隐秘的、模糊的感觉,这些感觉有无限的深度,难以为人捕捉。一部分感觉过渡到另一部分,越来越近地膨胀,直至把我们完全征服,而不容我们去弄清它的起因和结果。中国的绘画形象不像已经脱离了原始的轨迹,换而言之,中国绘画形象浮现在一泓碧水之间,碧水是那样清澈,那样平静,以至千百年来水波不兴。在碧水下面,时间被抓住、被固定。花蕊、花粉与鸟颈的模糊的色调变化,其美妙的色彩以同样的练达,从果实的深处浮现出来。中国的绢画与自然景物毫不相关,这是面对世界的心境,而物不过是一种信号。但是,物被深深地眷恋着,并且依据它和其他物的关系和配合的方式来提出心境。心物移位是全面的、持久的。这种移位使画家能够描绘,或者更直接一点,追忆从未见过的东西——例如潜入深水底部——而且怀着如此深厚的诗意,以至诗意创造出存在。于是,在一块绢帕那么大的画面上,描绘着一只在晨雾中理羽的鸳鸯,深远的空间便由此得到暗示。空间是中国艺术家经久不衰的爱物,空间以画面为中心凝聚起来,用非常巧妙的缓慢速度进行,以至绘画好像来源于空间。画家用黑红两色,以饱含力量的轻柔笔法作画,仿佛画家一点一滴地把色彩从琥珀瑰色的古代色泽中释放出来。画家像是已然预见到,并且计算出这种色泽。画面上有嬉戏的儿童、路过的妇人、寒暄的圣贤和仙人,但是,这永远不是人们所见到的东西。人们所听到的,只是平静的旋律跌落到用泰然自若编织的心灵中。
黄筌,《写生珍禽图》,五代,绢本设色,41.5厘米×70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
顾恺之,《列女仁智图》宋摹本,绢本设色,25.8厘米×470.3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
杜堇,《十八学士图屏》宋代,绢本设色,134.2厘米×78.6厘米,上海博物馆
盛懋,《秋舸清啸图轴》宋代,绢本设色,167.5厘米×102.4厘米,上海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