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欧仁·德拉克洛瓦(2)

世界艺术史(第五卷):解构与再生 作者:艾黎·福尔


当绘画作品大展在官方机构主持下进行时,他只需几个小时便重新绘制出了巨幅油画《希奥的大屠杀》,这是在他欣赏了英国著名画家康斯坦布尔的作品后完成的,他从那里学到了如何从分散的基调中提取光彩夺目的力量。英国的绘画虽然只注重表面现象,但这种外表的形态异常丰富,为40年来饱受战祸之苦的法国所罕见,这一绘画技巧不失时机地进入了他的创作天地,究其原因,除了英国大师们的权威影响之外,还有亲密的个人友谊因素:波宁顿(Richard Parkes Bonington,1801—1828)向他提供了馈赠,不仅用自己的幻想感染了他,而且还与他一道工作。德拉克洛瓦几乎立即掌握了他的技法,并且最终使之臻于完善。他创造出一种色彩布局,在这种布局中,色彩的安排所依据的,是具有过渡性的色调排列组合的对立程度①。这样,在其作品中已经出现各种极端的色调和用长长的明晰的晕线拉出的半透明的淡色,其目的在于使画面和阴影有色的透明体获得动感,使用纯净的色彩和分散的笔触以驱除中性色和灰色。然而,这一切只能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他瘦弱的小手举起了像火炬一样沉重的工具,他要举起的这件武器的重量,使所有的人都感到力不从心。他潜心阅读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1321)和莎士比亚的作品,阅读《浮士德》,年迈苍苍、名声显赫的歌德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怎么能够读懂他的作品。他凝神谛听格鲁克和莫扎特的声音。他奋笔疾书,几乎总是只为自己写作。他所承受的超验的苦痛有时使人想起帕斯卡尔(Blaise Pascal,1623—1662),他在米开朗琪罗的作品前冥思苦想,狂热得不能自持。他竭尽全力从韦罗内塞(PaoloVeronese,1528—1588)那里汲取营养,鲁本斯的活力成了他取之不尽的财富。他的外界生活无可指责,待人接物颇有分寸,出入社交界时彬彬有礼,但其内心世界却像火山一样喷涌不息。在大街上,他观察妇女们行走的姿态、髋部的扭动、乳房的颤动以及像柱子一样结实脖颈的平淡光泽,他喜爱马匹、树木、多云的天空和苍茫的暮色,酷爱黑夜的降临。这些就是他绘画的成分和绘画语言。他磨砺这种语言,使之变得柔软,或者说他把这种语言变得更加坚定、更为直接,其实这一切全都无关紧要。总之,绘画语言对他所起的作用只是倾泻自己思想的符号和标记,他的动作酷似一名乐队指挥,其全部动作便是从悄然无语的弦乐器匣和安然入睡的铜管乐器中,攫取树林中所有黄莺悦耳动听的歌声,但在这种歌声中夹杂着大江巨川的滔滔奔流声和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人们的各种话语声。

因为,在所有被称为音乐家的绘画大师中,德拉克洛瓦是表现力最复杂、最令人肝胆欲裂的一个。他经常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贝多芬和瓦格纳,有时也使人想起柏辽兹。他体质羸弱,易于激动,面容苍白,像头病狮,轮廓突出分明,双眼炯炯有神。他酷似那样一些人,既是交响乐一般的,又是混沌的、不和谐的风暴驻在他们挛缩的心田,但是,他们却拥有无声的力量使这颗躁动的心听从调遣,具有理智。在他的秉性和教养之间存在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不协调。然而,一旦他握起画笔,霎时间,一切便俯首帖耳,激情的呼喊便会在喑哑的和谐中冲决而出,就像海底火山喷发的热浪,不时地抬起阴沉的海面一般。通过光线的震颤,他的心灵与宇宙合为一体,这种光线的动感只有他的眼睛可以觉察,正是这种光线的动感包含着音乐的庄严、神秘和不可穷尽性。

德拉克洛瓦,《希奥的大屠杀》1824,布面油画,419厘米×354厘米,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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