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曾向马克斯讲述的有关起居室壁柜中书籍的事情从根本上说是正确的。那些书籍我都曾阅读过——事实上是吞食——随着我病情的不断恶化,我和杰西的工作也在不断推进着。我怀揣着一种希望阅读着这些书籍,一种寻找到能帮助杰西去支撑她灵长类动物意识理论的一些核心观念的希望,但那仅仅是一部分。我同样在希望着自己能够在那些印刷的文字中寻找到一些私人信息,以便当自己最后彻底被疾病压垮时能够将那日益增长的焦虑泯灭,我将面对一连串充满黑暗与敌意的屋子,或者更糟糕,仅仅剩一张便条,“生命在于奋斗,而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因此我不仅仅阅读,我还做了很多笔记——大卫手中拿着的正是我一页页写下的笔记。我记录了一些引言和章节摘要,也记录下了我对所读过的内容、未来研究的想法、辛迪的涂绘、我和她交流内容的总结以及在改善计算机程序方面的设想和思考。我在书的最后留下了几个空白页以备应对突如其来的灵感,但我最后还是没能捕捉到那灵感。
杰西等待着大卫打开笔记本去看一下我曾亲手写下的永恒的证据,她似乎认为那会驱使大卫为她提供帮助。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杰西关于恐惧病理学的知识
有多匮乏。大卫没有打开笔记本,而是将其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中央。
“你就不能看一下吗?”杰西恳求道,“哪怕打几个电话,写几封恐吓信。为我争取一点点时间,让我想想另外的办法。我存下了一些钱,我可以支付给你的。”
“我不能那样做,不是钱的问题,我需要得到公司的批准,但他们不会,即使真的批准了,我也没有办法…… 至少现在不行。类似的案件我手头积攒得太多了。”
“但是海伦娜……”
“再也不要向我提这件事。她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此事向我寻求过帮助。”
“但是她……”
“已经不在了!”大卫尖锐的语气让我不禁想起狗的叫声,那种对待过于接近它食物的人发出的低声咆哮。大卫长呼一口气,当他再次讲话时,语气稍和蔼了些,“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我可以给你推荐其他人,但……”但这必定是一次败诉,能够接这个案子的律师只能是杰西不想聘请的律师。大卫不必把话说完,杰西已经明白。
“我明白了。”杰西说,像被打败了一样。她开始收拾文件,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个劲儿往下流。“对不起,”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说,“但眼泪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
“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卫起身,“对不起,我真的得回家了。海伦娜的动物们都在等着我呢。你给我一张名片吧,如果我有什么好主意就给你发邮件。”
杰西将文件夹递给大卫,他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接过来。“这只是复印件,”她说,“我的联系方式在文件里。”大卫接过文件夹,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你能想到合适的律师,请把这些文件转交给他,任何人都可以。”
“我会的。”
杰西将笔记本推到大卫面前。他呆呆地盯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然后放进了背包中。
握过手后杰西离开了。大卫匆匆走向车库,踏上了回家的漫长旅途。到了高速公路时,大卫脑中再次塞满了工作,他已经把辛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却没有那么幸运。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辛迪带着孤独与惧怕被困于牢笼的情景,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我见过这个画面,我曾经见过,那源于绝望和习惯性的无助。我确定,它是将我缚于此时此地的画面之一。
大卫回到家中,晚了三个小时。等待许久的动物们对人类伙伴与食物的需求已经超乎想象,而此时的大卫也早已筋疲力尽。